第162章 162(金風細雨5)(2 / 2)

當年十三凶徒之事中,他喬裝改扮成那崆峒門人的時候,時年是近距離接觸過他,替他易容的,他這才對對方的眼睛印象深刻。

何況當年對方的那手易容便在黑夜中不大好分辨,在白日裡顯現出的端倪也不多,如今倘若更上一層樓,看起來天衣無縫,也並非是一件解釋不通的事情。

隻是她已經失蹤多年了。

當年十三凶徒事畢後,金風細雨樓與神侯府一直暗中有來往。

時年失蹤後,蘇夢枕更是拜托了他們這幾位時常要離開京城,前往各地辦案的捕快幫忙留意各地的異常中是否有她的線索,隻可惜始終不曾得知過。

鐵手看著靠著一雙手和內功緝拿犯人,卻頂多是追蹤技法略微遜色而已,也算得上是個粗中有細之人,他朝著時年僅僅露出了一角在桌上的衣袖看去,赫然又看見了一把絕無可能被彆人複製出來的武器的一半。

那是一把飛刀,一把他見過了設計圖紙,也從黑麵蔡家那裡得知,打造材料極其罕見,幾乎不會被他們用在整把武器上的飛刀。

刀名蜃樓!

這是個彆人模仿不了的特征。

驟然故人重逢,鐵手的臉上還是一派沉穩老練的做派,隻是用那種帶著警惕的目光又看了幾人一番,這才在位置上落了座。

“不知閣下是?”

“鐵二爺沒聽過在下的名字實屬正常,”時年以顧惜朝的口吻開口說道,“在下不才,擔任此次敉平連雲寨叛亂的特使,潛入連雲寨臥底捉拿叛賊,如今大功告成,正要回京述職。

在下聽聞鐵二爺曾經與連雲寨眾人交手,還是四大名捕技高一籌,成功從這群包庇亂黨的叛賊的圍堵之下,擊殺楚相玉和嶺南二惡,便覺得二爺應當在此事上與我等是一路人。”

鐵手臉色一變,眼角的餘光卻沒錯過時年以尾指蘸取了茶水在桌上寫的個戚少商的戚字,以及一個指向了她身邊的箭頭,鐵手這才反應過來為何他會覺得對方的眼神也很熟悉。

那便是他當年交過手,雖因楚相玉之事有分歧,卻也對對方為人十分敬佩的戚少商。

“不錯,楚相玉之事確實是四大名捕督辦的。”鐵手語氣生硬地回答道,上來送菜的店小二來前,時年已經抹去了桌上的信息,這位八卦慣了的小二哥隻覺得雙方之間的態度不大像是朋友。

反而像是一方在試圖搭訕,隻是那種套也並未到眼底,而另一方則透出了幾分抗拒來。

這可真是一群怪人。

“閣下的意思是,你們此番拿下了戚少商?”鐵手的濃眉微微一動。

“正是如此,我等奉命將他押解回京聽憑發配處決,連雲寨瓦解,此乃朝廷之福,隻是鐵二爺您也是知道的,這戚少商在江湖上的名頭素來響亮,他們這些個與朝廷與天子作對的人慣會給自己標榜忠義之士的名號,這一路上難保沒有什麼所謂的綠林英雄,實則也是違法亂紀之人來攪局,不知道鐵二爺可願賞光同行。”

“有四大名捕之中的鐵手在,這些宵小想必不敢有所妄動。”

鐵手有些拿不準時年這是什麼意思。

戚少商與她同行,而非在囚車之中,想來應當是連雲寨這被蔡京和傅宗書視為眼中釘的地方,被他們派出了手下的重要勢力試圖一舉端平,而她此刻易容而成的便是此前那位在連雲寨中聲名鵲起的顧惜朝了。

她既然窺破了這個秘密,本應該放了戚少商,讓連雲寨繼續與那群人糾纏便也罷了,卻偏偏扮演成了顧惜朝的樣子上京去,這若被發現絕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可她隻說了路上需要有人協助……

無論她打的是什麼算盤,總歸這麼多年過去她的立場不曾有所改變才對,否則大可以不必揭穿這個他並未真正意識到是誰的身份,隻可惜——

“這忙我幫不了。”鐵手依然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還在圍觀的店小二都生怕他們打起來,思考要不要將這裡的情況告知老板,卻沒看到鐵手學著時年的樣子,在桌上寫下了無情兩個字。

他確實幫不了,但無情會來。

“我如今有公事在身,骷髏畫一案中,殺了“老虎嘯月”聶千愁,奪了他三寶葫蘆逃亡的王命君、張窮、秦獨、樓大恐和彭七勒正被我追蹤,前兩日這五人中分了兩人來扮演一對夫妻,意圖伏擊我已被我殺了,剩下的三人還在逃竄,這才是我如今職責所在必須解決的人,你們既然已經拿下了連雲寨的大寨主,又何必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

鐵手說完便站了起來,“三寶葫蘆的威力非同尋常,請恕在下不與各位聊了,告辭。”

他邁著大步走下了樓,隻留給了時年幾人一個背影。

戚少商突然放下了點擔憂。

鐵手顯然與這位金風細雨樓的姑娘認識,神侯府與蔡京傅宗書一黨絕無可能有什麼協作,可見她的確不是另外一方由傅宗書派出的人,來窺探那份特殊的秘密到底藏在何處的。

而另一點便是,鐵手既然寫了無情,想必無情總捕確實能來此。

九幽神君的機關八卦,遇上旁人或許難纏,遇上那轎子便蘊藏了不知多少機關變化的無情,卻或許是要吃一點虧的。

尤其是他聽聞九幽神君有一門奇功名為空劫神功,遇強則強,而偏偏無情體內的經脈並不適合修行內功,這空劫神功的獨特之處,完全無法在他這裡發揮出來,這便又是一個優勢了。

戚少商倒也不是不相信時年的本事,她那一手擒拿冷呼兒和鮮於仇扭斷他們的脖子的功夫,已足見內力之高深遠在他之上,隻是她實在看起來太過年輕了些。

他們在此地用完這頓飯後便照常往前趕路了。

店小二才為自己居然能見到鐵二爺以及看起來是官府中人的“顧惜朝”得意了半日,便看到了另一位看起來氣勢洶洶來曆不凡的官老爺衝進了酒樓,上來便問有沒有見到過一行押解著囚車的人經過。

他隻是表情稍微有些異樣而已,便已經被那官老爺抓到了手裡。

綠衣服的官老爺身邊跟著幾個奇奇怪怪的人,倒是另一個身後跟著一對持劍的兄弟和另外兩個侍從的那個官老爺看起來要和善得多。

店小二哆嗦著將自己此前在店中見到的情況與他們說了,指了指扼住他脖頸的那隻手,求饒示意是否可以將他給放了。

那掐住他脖子的壯漢鬆開了手,他便忙不迭地逃回了櫃台後麵,生怕再被這幾個看起來沒甚好脾氣的官爺纏上。

這群人不過安靜了片刻,他便聽見那綠衣官老爺爆發出了一陣怒吼,“什麼宵小之徒!文張你聽聽他跟鐵手說的,如今連雲寨覆滅,這便是個與官府作對活生生的例子,還有誰敢和我們抗衡,更有毀諾城和小雷門發出的消息,道上誰若敢幫戚少商,誰便是同他們兩方作對。”

“什麼綠林英雄來劫這到了京城就是死路一條的戚少商,分明就是指桑罵槐地在說我們!”

“好了黃大人,你消消氣。”文張溫和地安撫道。

“我氣都給氣飽了。”黃金麟隻要一閉上眼睛便會想到之前他從昏迷中醒來旁邊躺著冷呼兒和鮮於仇屍體的樣子,他去找九幽神君還被對方奚落了一通,更是讓他有氣沒處發。

那個不人不鬼的老東西還覺得是他自己不成氣候,這才搞成了如今的樣子,損了他兩個徒弟的性命不說,還想要他親自出手,實在是笑話,最後隻派出了自己的三個徒弟,天知道這三個人到底能不能比之前的兩個好用,將顧惜朝拿下問責。

“而且你聽聽顧惜朝這家夥的意思,鐵手與咱們可絕不是一路人,他還跟對方套近乎,擺明了是將相爺不放在眼裡,也不把太師放在眼裡。”黃金麟繼續罵罵咧咧,“我看是相爺的乾兒子這個身份滿足不了他了,我不過是嗆了他幾句,他便要轉投到諸葛小花的門下去了?實在是荒謬得很。”

他一口將麵前的酒喝了個乾淨,烈性的酒勁上頭,再加上先前的一頓發泄,總算是讓他的心緒平複了些。

“可惜鐵手也看不上他這種人。”

他看向了此番由九幽神君派來協助他的幾位弟子,開口問道:“不知道幾位可願先行,將顧惜朝那小子給拿下?我實在是看到那小子心氣不平……”

狐震碑瞥了這位黃金麟黃大人一眼,懶得拆穿他其實是怕自己並非是顧惜朝等人聯手之下的對手,這才讓他們出動。

但這種輕蔑之色隻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黃大人放心,既然按照您所說,我兩位師弟的死與顧惜朝脫不了乾係,我們自然是要去問個明白的。”

他也沒耽擱,直接領著自己的兩位師弟師妹下了樓,黃金麟看著他們三人離去的身影,發覺其中那個姑娘還對著他轉頭露出了嬌俏的笑容,頓覺精神一暢。

這姑娘生得雖然不算貌美,卻像是個溫順乖巧的軟糯性子,彎月眉下的眼睛也笑得彎了起來,誰見了都覺得這實在是個好脾氣的姑娘,看得人心裡舒坦。

黃金麟自覺自己生得威嚴,能得小姑娘的青眼再正常不過了,可惜這姑娘大約隻能癡心錯付了。

就是不知道為何那九幽老怪居然會教出這麼個天真純然的女徒弟,江湖上傳聞的什麼他的兩個女徒弟一個比一個難纏,想來隻是有些人敗在了這兩個姑娘的手中,這才傳出來的假消息。

他卻沒看到,那漂亮溫順的少女走出了酒樓,臉上便轉為了一片陰鷙,她拍了拍身邊那鐵塔一般的師兄,手勁用的可不小,對方毫無躲閃的意思,顯然二人之間是這少女占據了主導的位置。

狐震碑轉頭看了眼英綠荷與龍涉虛的互動,一句話也沒說,隻是用眼神警告了一番便又轉了回去。

“你若有多餘的怒氣想發作,不如去打個頭陣。”狐震碑森冷地開口道。

英綠荷推諉道:“狐師兄這便不必了,既然師父此番讓您也一道出馬了,想來是希望你也能建個大功,頂替上兩位師兄之前的位置,小妹不過是覺得那黃金麟實在不是個東西罷了,請得咱們出動卻連頓像樣的飯食都不願給我們提供,就要我們趕路去追上前麵的人。”

“還是大師兄先請吧,憑借大師兄的本事,料理那個顧惜朝絕對不在話下!”

英綠荷深諳渾水摸魚的真諦,可惜狐震碑顯然並不吃她那套。

“既然你覺得黃金麟不是個東西,豈不是正好給你個機會朝著那姓顧的小子發泄出來?”

狐震碑這話沒對著英綠荷說,卻讓她感覺到了一股十足的壓迫感,這擺明了是個並不打算給她繼續逃避機會的話。

這位精通落鳳爪和臥龍爪陰毒功夫的大師兄可不像是龍涉虛這麼好糊弄,她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臉上閃過了幾分鬱悶,卻偏偏技不如人隻能忍著。

大師兄說的不錯,她是該把這些個賬都算在顧惜朝的頭上,跟對方好好計較計較。

月上中天之時,他們終於趕上了前邊押解囚車的隊伍。

戚少商聽到了一個極輕腳步的動靜,以及另外兩道功力絲毫不弱的高手的氣息,相繼落在了時年今夜留宿房間的屋頂,正打算前去幫忙,忽然聽到了一聲內功凝作一線的傳聲,仿佛就在他的耳邊響起。

“不必管我,讓我看看九幽神君的三個徒弟有什麼本事。”

好高的內力!

能用出這等傳聲手法的,傳聞中諸葛神侯和他的師弟元十三限做得到,想來其他能有這等本事的怎麼都應該與他們的實力相差不遠,怪不得她說有把握對抗九幽神君!

時年剛勸完戚少商和勞穴光不必有異動,便聽到了自己房間的窗戶被人推開,有人落到了房間的地上的聲音。

她來時的動靜極輕,尤其是對比起另外兩人,可她這進來的聲音卻不小,透著股有恃無恐的意味。

時年就算想要裝作聽不見也不行。

英綠荷就是要這位顧公子聽到。

她惡劣地露出了個邪性的笑容,在她看來,殺人的時候對方一無所覺,死在睡夢之中,豈不是太過便宜對方了。

所以當她看見那豐神俊朗的青年披衣點亮了屋中的燭光的時候,臉上的興奮之色更甚。

這位比起黃金麟實可實在是讓她覺得順眼得多,點著了燭光後朝著她看過來的眼波也有種讓人迷醉的清冽,可惜英綠荷早過了欣賞旁人皮相的階段,對方這一派光風霽月的樣子,反而讓她覺得——

用她的鐵如意敲碎了他的腦袋一定也很漂亮。

“長夜漫漫,公子一個人不覺得寂寞嗎?”她撥弄著自己的衣衫,衣襟之下的鏡光若隱若現,武器也已然不知覺間到了手裡。

她樣貌看起來顯小,那風情卻一點不輸,時年就是有點可惜她好像將自己的魅力展現錯了對象。

身披藍衣的“公子”既沒有被她這一番舉動迷惑,也好像完全沒看到她臉上赤/裸裸的殺氣,隻是漫不經心地撥弄了兩下燭芯,讓火燒得更旺了些。

英綠荷不知道他何來的信心,聽到對方忽然說道:“我本以為,殺了冷呼兒和鮮於仇這兩個廢物就能讓九幽老怪親自前來,看來是這一劑藥還不夠猛,倘若你們都死在此地,想必九幽老怪也該坐不住了吧?”

“什麼?”

“你沒聽說過嗎?我的武器是飛刀。”

所以她又何來的自信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居然會覺得是她的鐵如意更快,又或者是她那一對姹女攝陽鏡露出來的更快。

在屋頂上的狐震碑和龍涉虛突覺這“顧惜朝”的語氣不對,闖入房內的時候已看見英綠荷的額前和咽喉上各中了一把飛刀,臉上還帶著一抹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而這出刀的青年,早已毫無停滯地對著兩人發出了飛刀。

這兩把刀一把撞上了狐震碑的臥龍爪,刀尖在與爪力的交鋒中一寸寸碎裂開來,而另一把——

狐震碑清楚得很,這一刀絕無可能打出什麼效果。

龍涉虛看起來是被英綠荷吃死死的,甚至眼神也看起來有幾分呆傻,卻不代表他是個廢物。

九幽神君門下隻有他修煉了煉體的本事,更是將一身金鐘罩的功夫練得爐火純青,就連狐震碑這個大師兄都不知道龍涉虛到底將自己的命門修煉在了何處。

說他是刀槍不入絲毫也不為過。

然而這把刀還沒與龍涉虛那身金鐘罩撞上,這把刀已經落到了一個人的手中。

正是那發出飛刀的藍衣青年。

一刀在手,幾乎是在瞬息之間,這周圍已然形成了一股濃烈到讓人覺得窒息的壓製。

狐震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腳上被黏住了一般,他本可以伸爪對著那看起來不過近在咫尺的青年抓下去,對方的心肺五臟頃刻間便可以被他掏個乾淨,卻又覺得好像對方和自己之間隔著一道天塹。

就算是麵對師父的時候,他都不曾感覺到這種玄妙莫測的感覺!

他疑心自己是在做夢,因為他看見,那手持著飛刀用作短刀的人,揮出的不過是最尋常,就算是剛開始用刀的人都可以用出的一刀,但龍涉虛跟自己一樣寸步未動地站在那裡,仿佛時間都在此時停滯了,而隻有對方和她手中的刀可以移動。

這一刀像是切開豆腐一般直入了龍涉虛防禦最為堅韌的胸膛,穿透了他的心臟,脫手的飛刀紮在了龍涉虛身後的牆上,刀身還在發出輕顫。

這足以說明,這絕算不上是一把好刀,起碼不該是能破除金鐘罩的好刀。

龍涉虛眼中的神采慢慢消失,屍體就倒在他師妹的身邊。

狐震碑根本來不及為師弟師妹的死而感到哀慟,他清楚地知道得逃!

可他發覺,對方手中已經又多了一把刀,而刀的目標正是他。

被刀氣機鎖定的他頓時意識到自己毫無逃脫的希望,這人是當真想要將他們三人的命都留在這裡,逼迫九幽神君出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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