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204(二更)(1 / 2)

跋鋒寒本以為時年朝著石青璿的方向追出去,總得要逗留個三五日才有可能有結果,卻沒想到在日落之前她便已經返回了客棧。

他這個木樁隻當了這麼會兒功夫,便已經又重新回到了時年的監督之下。

而更讓他覺得驚詫的是,何止是石青璿此刻頭頂著鬥笠麵紗跟在時年的身邊,她還多了四個抬轎子的“乖巧”轎夫。

在寇仲、徐子陵、傅君瑜和他四人中,他算得上是江湖經驗最為豐富的一個,尤其是對高端勢力的認知上。

跋鋒寒又怎麼會像時年一樣對尤鳥倦等人的名號毫不知曉。

即便尤鳥倦現在抬著的是滑竿而不是背著那個獨腳銅人,又即便丁九重頭上的冠冕被人擊碎,現在是一副披頭散發的狼狽之態。

他覺得自己恐怕還得對時年的評價再往高一層來想。

但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尤鳥倦等人身不由己地行動,更是連身上的傷都沒給他們這個醫治的機會的時候,跋鋒寒居然在這個對比之下產生了一點心理安慰之感。

雖說他從一個力抗武尊畢玄門下、已為多人說過極有可能便是下一個武尊的人,降格成為彆人的階下囚,甚至身上還被扣了個與宇文成都失蹤或者死亡有關的黑鍋,好像一點也沒有必要覺得有什麼值得安慰的。

被解開穴道但依然沒有脫身機會的跋鋒寒,朝著寇仲和徐子陵的方向看了眼,發現這兩個家夥居然在擔心時年去追石青璿之前說的,學不會易容之術不要說是她的徒弟這句話裡到底有多少真實性。

時年顯然也不會要求他們兩個在短短幾個時辰內,便將憐花寶鑒的部分內容給做到融會貫通——

那王憐花也不必花費如此多的心血來編纂成功這本書了。

“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寇仲安下了心之後便問道。

他覺得這位師父實在是個能人,明明自己也是個女孩子,卻將這個女扮男裝的身份演繹得出神入化,更是連石青璿都被她說動,雖未到把臂同遊的狀態,寇仲卻看得出來,她對時年的態度格外不同。

此刻這位隻能透過頭頂的鬥笠輕紗隱隱綽綽看到秀美的輪廓的簫藝大家,便好像還在用隱晦的目光看向時年。

儘管事實上石青璿隻是在想著要如何將“祝公子”這個悟性極高,更有禪宗悟性,隻是行事上似乎沒有什麼拘束,隨時有可能走上歪路的潛在魔頭,給糾正到正道上來。

而除了在石青璿這事上,寇仲也覺得,這將昔日邪帝的四弟子綁架來當自己的抬轎轎夫這事情未免過於豪橫且精彩了。

他是這麼想的,也便這麼誇讚出來了。

“若是有機會的話,我倒還想試試能不能將轎夫都換成魔門之中名列八大高手中的人。”時年的指尖在這滑竿抬轎上輕叩,覺得比起自家師父那美人抬轎的風雅,自己現在這一派模樣,轎夫稍微有些賣相不佳,遲早得把他們給換了。

“你方才問我們接下來去哪裡,我打算往蜀中一趟,正好這一路上水路還要些日子,我在路上還能指點指點你們兩個。”

時年指了指徐子陵,“你們兩個的內功,已經可以說是入門了,但招式實在不怎麼行。”

這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得天獨厚的先天真氣,在兩人的身上完全沒能發揮出其最本質的作用。

其實時年也很清楚,對擁有長生訣真氣的兩人來說,實戰中的領悟才是他們最好的成長途徑。

但說出去這兩人都算是自己的徒弟,不先給他們建立起內息運轉的整個認知體係,分清楚何為走火入魔何為長生訣修煉中的正常現象,到時候出去丟的還是她的人。

她敏銳的發覺,在她說出目的地是川蜀的時候,在寇仲和徐子陵的臉上同時表現出了一派遺憾之色。

“怎麼,你們有著急想要見的人?”

寇仲咬了咬牙回答道,“是,我和陵少此前因為一場意外認識了瓦崗寨大當家女兒身旁的婢女,當日因為受製於杜伏威的關係,隻能讓另外的人將她送回瓦崗寨中,不知道她是否安全抵達。”

“若不能確認她的安全,我和陵少恐怕也沒法安定下心神前往川蜀。”

寇仲明知自己這話說出來極有可能開罪時年,但他還是說了。他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宣判,卻忽然聽見時年笑了出來。

“你應該知道,你這麼說,大有可能被我說,你這是受困於兒女情長,何況還不是因為翟大小姐,而是因為她的婢女這種江湖上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知道是誰的人……”

石青璿聽到時年將話中斷在這裡,也不由地看了過來。

豐神俊秀的少年揚眉一笑,“嗬,你還怪有意思的,若是說對方對你有恩,便站在了道義的角度上,若說對方與你有關係,便是以情動人,偏偏你哪種都不說,但也正是這樣才有意思。”

時年的腳背踢了踢前方抬轎的尤鳥倦的肩膀,“閣下身為魔門八大高手之一,再怎麼墊底,跑腿小弟總還是有幾個的吧?”

尤鳥倦不情不願地回了句“是”。

他猜到時年要讓他做什麼了,果然聽到她緊跟著說出的便是,“寫一封信出去,讓人把我徒弟想見的人也接到巴蜀去。若是她不願意離開舊主,那就打暈了帶過來。”

石青璿鬥笠麵紗之下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才覺得時年這成全寇仲的舉動裡有幾分正派,又被她這一句打暈了帶過來給收回了前一刻的印象。

她又哪裡知道,時年從當前的局勢中已經猜出,李密拿下了張須陀後目標勢必直指興洛倉、黎陽倉這種軍事重鎮。

倘若按照曆史的走向,瓦崗寨中隨著李密的聲望日隆,翟讓是要更加壓不住他了。

他們從此地往蜀地去,來回需要的時日不少,時年不敢確定李密在迎來了這個轉折點後,到底是否會與她那個世界的經過一般,先以魏國公名號統帥瓦崗隊伍,再徹底成為一方領袖,而不是直接取代翟讓的位置。

到時候翟大小姐的婢女,能不能活著尚且不好說,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一個戰敗者身邊的婢女的結果比起為主公殉難,其實更有可能的是淪為彆人掌中的玩物,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接出來的好。

“不如師父與石大家往蜀地一行,我與陵少前往瓦崗寨……”

寇仲在時年警告的目光中將“提醒翟大當家”幾個字給收了回去。

“你們若有大宗師境界,又與翟讓有舊,自然可以去。無非是將現在擺在底下的矛盾,抬到台麵上來解決,以武力手段拔除掉一方勢而已。但若你們隻是提醒翟讓注意李密的不軌之心,那就沒有這個必要了,他要是到現在還一無所知,在這個亂世之中是生存不下來的。”

“如今明主未現,這些各地混戰割據的軍閥,有實力維持一方穩定的,反倒是比看起來是大當家的有存在必要得多。”

“可是……”寇仲還想與時年爭辯,卻突然發覺好像還真是她說的這個道理。

他與徐子陵此時的本事,能從亂軍之中活下來倒是勉強為之,要想介入翟讓和李密的奪權爭鬥,更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恐怕還沒有這個本事。

那麼他們除了作為一個見證者之外,又有什麼意思呢。

他和徐子陵從揚州走出來,所見所聞幾乎每一日都在打破他們在揚州的小天地中建立起來的局限觀念,他心中當然未嘗沒有想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心思,但此刻被時年赤/裸裸地揭穿,他又得重新開始思考自己未來的方向了。

“不必說可是了,若能想出一條行之有效的方法,又有實施的本事,你做什麼我都不攔著你,現在,你得聽我的。”

這也是為何時年要促成李閥中二公子和四小姐希望以東溟賬簿丟失之事,來迫使李淵做出興兵的應對。

更是為何她現在要依靠著石青璿來釣出石之軒,有石之軒在手,她便可以正式去尋訪魔門兩派六道,將她在李秀寧麵前胡謅的那個借口給弄假成真。

石青璿突然發覺自己有些看不透這位祝公子。

在說到戰亂之中的身不由己的時候,以她的武功其實絕無可能會有此種感受,可她的眉眼間流露出了幾分隱憂,雖然這種情緒極快地便被壓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她在對尤鳥倦下達命令之時的頤指氣使。

“我勸你不要動什麼借著寫信去瓦崗寨中劫人的機會,找到你在道上的朋友救你一救,那到時候我也不太介意把四人抬著的轎子改成八抬。雖然你長得醜了點,但總算看起來還挺有威懾力,到時候八個擺一起,跟彆人比不了質量,我們也能比一比數量。”

尤鳥倦一點都不想承認自己的質量不如人,可惜現在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此事也由不得他。

更不用說金環真這個婆娘還在此時補充了句,道上應當沒什麼人肯做他尤鳥倦的朋友——

畢竟他們四個都覺得自己有機會成為下一任邪帝,對所謂的江湖朋友擺出高高在上之態,遲早是要將朋友驅趕個乾淨的。

等那封信從他的手中寄出去,時年已經用從傅君瑜和跋鋒寒那裡得到的錢,租賃了一艘中等型號的船隻。

他們從束平鎮向南行入大江,便坐上了這向西行駛的船。

上了船後,時年自然不可能再讓自己坐在那抬轎之上。

倘若真這麼做的話,那就不是氣派排場,而是她的腦子有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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