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217(一更)(1 / 2)

時年這說動手就動手的果斷,饒是商秀珣覺得斬俗緣這說法實在不像話,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不過能作為斬俗緣之舉的執行者——

這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麼本事的光頭,現在在商秀珣的認知中也多少得改一改形象。

而她緊跟著便聽到時年對著那家夥稱呼了一句“邪王”。

邪王石之軒!

有魯妙子這個在江湖上老一輩,甚至地位獨特的家夥長居飛馬牧場,商秀珣縱然並非魔門中人也知道這個名字,可對方現在的樣子實在是跟這個有著赫赫威名的名字對不上號。

頭發在不在的倒不是重點。

畢竟聽魯妙子說起過,對方的不死印法乃是先後拜師於三論宗嘉祥大師和禪宗四祖道信大師門下,鑽研佛理所得。

若說當年拜師之時將頭發給剃了後來也沒生出來倒是也不奇怪……吧?

商秀珣想的是,他現在可全然沒有一個邪王的樣子。

時年那看似輕巧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的姿勢,全然沒有給對方反抗的餘地,尤其是這跪下來的勢頭太快,那聲骨裂之聲在對方雙膝上造成的傷勢絕不輕,起碼不是一兩個月間能好得了的那種傷勢。

身上的傷勢和體內的內傷呼應,讓在場的人都能聽得清,這個本在武道造詣上堪稱宗師,更是魔門正道兩方功法集大成者之人,此刻呼吸聲顯得有些沉重。

在他表麵上還在維持著體麵,極力做出的麵不改色之下,是宛如拉風箱一般殘破的起伏。

“邪王,你這斬俗緣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時年語氣輕柔,卻含著一縷不難辨彆的殺氣。

雖然她現在算是得到了個好消息,按魔門這做派,一統之後白道是該人人自危一下了,畢竟有石之軒這麼個典範在,能將他都給壓過去的到底會是何種作風的人,好像也並不需要多加揣測。

魔門聖君繼位,為防止魔門作風推行江湖,天下三大宗師之中的散人寧道奇,不管是在閉關也好,在海外也好,都得回來見一見她。

但時年可不希望,在她統領之下的魔門還是這樣的作風。

“魔門向來視道德禮法為兒戲,絕情絕性,拜入我魔門自然要與親人斷絕聯係,從此魔門即為正統,投身於我魔門與所謂正道的道統之爭中。為免他再行心有糾葛,我先替他斬了這俗緣又有何妨?”

石之軒說話之時,不知道是不是牽動到了骨裂的傷口和本身的內傷,說話有些斷續。

可誰都聽得出來,他此話之中仿佛這也並非是什麼要事的理直氣壯。

若不是曹應龍身上被點著穴道,時年毫不懷疑這眼睛裡血絲蔓延的家夥,會不會撲上來對著石之軒來個生啖其肉之舉。

“邪王,倘若按你這麼說——”

時年的手從按在他的肩頭轉為按在了他的頭頂。

“我瞧著青璿很好,倘若為我弟子更好。青璿母親已逝,隻有一個父親。那我今日便殺了你,替她斬俗緣,從此為我魔門聖君座下弟子,你看如何?”

反正他自己都覺得這事情合乎情理了,那按照這個說法,時年若是真要收石青璿為徒,石之軒也可以去死一死了。

“你……”石之軒沒想到會從時年的口中說出這樣的話。

他一時語塞,想著若是按照他已是魔門中人來辯駁,她也大可以說,他當年為何不將曹應龍的父母兄長也引入魔門,這豈非是個同時合乎人情,也合乎魔門道義的方法。

他臉色調色盤一般變幻的顏色,和他本身傷勢帶來的蒼白,讓在他對麵的曹應龍看得一清二楚。

曹應龍當然知道自己走上了邪路。

儘管他可以說,自己實在無力反抗石之軒給他帶來的滅頂之災,魔門教義的熏陶和難報父母兄弟之仇的壓抑之中,讓他選擇了以暴力宣泄,這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在與四大寇中另外三人的合作裡找到了平生快意,從此泥足深陷。

但錯了就是錯了,如今石之軒也落到這步田地,就算不死,也永難回到當年朝堂與江湖中皆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狀態,曹應龍能在有生之年得見這一幕,倒是不虧!

他也有今天!

若不是不合時宜,曹應龍甚至想要笑出聲來。

“商場主,你我交手數月,這次是曹某技不如人,已知沒有活命的機會,若要用來立威,便選個更醒目的地方將曹某給掛上便是。我麾下名號萬人,實則大半都是附庸而來說不上效忠之人,貪圖跟著燒殺搶掠的樂趣而已。我這個領頭的一死,底下的人自然也就散了,以飛馬牧場的實力要將這些散寇給清剿乾淨,並非是什麼難事。”

商秀珣倒是沒想到,曹應龍在死前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又緊跟著聽到他說道,“隻是我有一件事想請求商場主替我去做,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殺了太多無辜的人,現在也要擔心這因果會不會報複到我的後輩身上。”

“我曾經暗中背叛師門,頂著所謂的斬俗緣之說,也與我喜歡的女人生下了一個女兒,現在兩人正在四川境內。我想托商場主替我送一些東西給她們母女,表明我並非是拋棄了她們。”

“我這多年來劫掠回來的寶貝都繪製成了圖卷,一共六處藏寶地點,其中的一半便作為請商場主做此事的報酬,另外一半……”

他深深地看了眼石之軒,表情中說不出的複雜。

“我這劫掠之舉多少有些受到他的影響,按他讓楊少主給我傳遞的消息,魔門崛起勢必需要大量的財富,但如何行事由我自便,那時不擇手段的想法早已在我腦中根深蒂固,便選擇了為寇。

四方劫掠,人憎鬼厭又如何,還不是有如瓦崗寨一般的勢力還是要與我們合作。但現在想來,我被石之軒破壞了這一個家不假,我卻破壞了不知多少人的家庭。”

“請商場主和這位……”他抬眼看了看時年,“這位聖君——”

“替我將剩下的一半財富分送給經受戰火災劫之人,或者是作為一方勢力平定天下的其中一筆資助。”

說完這些,曹應龍像是突然得到了什麼解脫一般,語氣都變得和緩了下來,“這六處寶藏的藏寶圖在我袖中的圓筒裡,但地圖需要顛倒來看,我的妻女的位置也在其中。我話已說完,更沒什麼好掙紮的……”

他閉上了眼睛。

取代了他說話之聲的,是他體內骨節間傳出的嗶啵作響。

被點中了穴道他確實無力再做出還擊,但若隻是將自己的功法給儘數廢除,對他來說卻不是一件做不成的事情。

隨著功法的消散,他那張血色全無的臉上也露出了個喟然的神情,“石師,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你對我唯一的恩惠便是傳功於我,現在我將功法都給廢了,這恩惠也就不複存在了。”

“我在地下等你的報應!”

他話音剛落,已經咬碎了自己齒間藏匿的毒囊。

這個惡名遠播的四大寇之首終究還是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商秀珣蹲下/身,果然從他的袖中發覺了那個放置藏寶圖的圓筒,也不覺露出了幾分唏噓之色。

曹應龍殺了她飛馬牧場太多弟兄,商秀珣絕無讓他活命的意思。

但他死前說出了這番話,卻已經足夠讓她保留對方的全屍,給他找個下葬的地方了。

她一邊想著這些善後的事情,一邊將手中的圓筒朝著時年遞了過去。

“商場主?”

商秀珣搖了搖頭,“這東西給我處置不妥。你也知道如今這天下是什麼局勢,飛馬牧場位於南北方勢力的交界處,前來試探的人一波接著一波,一筆意外的橫財對彆的勢力來說是個寶貝,對飛馬牧場來說,卻是更加了一份沉重。你既然自襄陽來,便應該清楚這一點。”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商場主確實需要擔心這一點。”

時年的目光在沈落雁和李天凡的臉上來回看了看,顯然事實已經足夠證明這一點了。瓦崗寨現在還忙著的事情不少,他們都想來一出對飛馬牧場的奇襲。

商秀珣點頭繼續說道:“我也不是個傻子,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我看得出來,你來飛馬牧場為的是什麼我也猜得出。你既然方才也自稱魔門聖君了,想必這才是你的真實身份。”

“那你就不怕我為禍天下?”時年問道。

商秀珣回道:“其一,你現如今在襄陽。飛馬牧場要觀望天下局勢,便不可能與你襄陽交惡,其二,你質疑石之軒斬俗緣之舉的時候,表現出的憎惡並非作偽,你和他是不是同一路人,並不難分辨,其三,此番飛馬牧場能從四大寇和瓦崗寨的來襲中保全勢力,還得多虧你的相助。”

她很清楚,她隻麵對了四大寇的勢力,而不見瓦崗寨的隊伍,是時年的功勞。

“有此三點,我將這東西的處置權交給你並無什麼不對。至於曹應龍的妻女,我會托人前去四川一會的,倘若她們在那裡生存無所依托,我便著人將她們接來飛馬牧場。”

“何況……”商秀珣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幾分慎重之色,“我並非是全無條件的。”

時年知道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商場主請說。”

“我要跟著你去襄陽。”商秀珣說道。

她說是說著能猜到時年的身份,畢竟曹應龍不可能認錯自己的師父,能穩壓邪王一頭的人,在魔門中會是何種地位並不難猜了。

但她可還沒忘記時年昨天來時冒名頂替了宋三小姐身份的場麵,甚至讓她完全被誤導後,將她話中留出的三分遐想餘地都給自行補齊了。

這襄陽一說,確實要比宋三小姐的可信度來得高得多,還是讓商秀珣覺得她需要去到實地確認一番。

尤其是,手握襄陽要塞,時年到底打算如何做,她也要看個清楚。

時年沒有拒絕的必要,“商場主都不怕自己前來襄陽會成為在下的人質,那我又如何不敢掃榻相迎。”

“好,聖君果然果斷。”商秀珣道,“那麼便是第二條,我想請問,聖君打算如何處置石之軒?”

曹應龍的罪過起碼是有一半要歸結到石之軒身上的,這便是商秀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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