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隻是行了個佛禮將替時年保管的鏡子朝著她遞了回去。
至於這廣場遭逢的劫難,從寧道奇的麵色轉變中他已經看了出來,他顯然會代替這位下手不知輕重的魔門聖君將此地修葺妥當。
被綢緞包裹的鏡子又一次成為了視覺中心,就是比起上次在襄陽的魔門聖君繼任典禮,他覺得這一次的排麵稍微遜色了點。
周圍投過來的目光雖然都難免要將他與和氏璧之間的關係做一個揣測,大家卻也都清楚地知道,有此前時年和寧道奇的交手作為標杆,誰也沒有這個機會將他從她的手中帶走。
在這個移交的過程中,他還頗有閒情逸致地跟時年來了句,【那個和尚還真是閉口禪修煉得很到家,你剛才的狀態,他居然一點驚訝的聲音都沒有表露,你說他得修煉多久的閉口禪才有可能功德圓滿。】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病態的執念呢。”時年在心裡回答他。
不過了空能當得上淨念禪院的主持,更能在這個未滿半百的年歲下,達到僅次於三大宗師的境界,想必在悟性方麵是不大需要時年提醒的。
她重新接回了鏡子,這才朝著畢玄和傅采林看去。
不論是寧道奇的散手八撲,還是時年這個刀道鬼才在此戰中展示出的能力,都已經足夠讓他們意識到,以切磋的口吻將他們邀請來中原,實際上卻是如這位魔門聖君所要求的,讓他們當個圍觀交手的看客,隻是因為他們確實還不夠這個資格,而不是一種對他們的侮辱。
那她應該……應該不會在已經戰勝了寧道奇之後還想著把他們兩個也一道收拾了吧?
畢玄和傅采林交換了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倘若兩人聯手殺出去的幾率有多少的盤算,又在想到那個拋擲出佛珠的了空和尚也不是什麼善茬的時候,陷入了一種深切的憂慮之中。
好在,無論是時年還是寧道奇,又或者是了空,都不像是將這兩個域外大宗師留在此地有什麼興致的樣子。
時年已經走回到了宋缺的身邊。
那件被她順手丟到一旁的銅人像上的風氅,被這位她雖沒親口承認,自己卻進入身份狀態很自然的老父親給拿到了手裡,現在重新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攏了攏風氅的翻領,抬眼看了看風雪完全沒有停下意思的天氣,忍不住繃緊了嘴角。
“你若不喜歡這天氣,不妨去宋閥住幾天。”宋缺毫不猶豫地開始推銷嶺南。
時年搖了搖頭,“我得儘快趕去與李四小姐碰麵了,以後再說吧。”
她瞥了眼聽到她這話後,麵色突然顯得蒼白了下去的梵清惠,唇角上揚出了幾分因為塵埃落定而起的弧度來。
慈航靜齋的處事準則如何評判,君權神授的說辭到底是否真能靠著這一代代氣質如仙的傳人推銷成功也好,都與她沒什麼關係了,事實上她也並不是很樂意跟她們探討她們所奉行的信仰。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而已,沒必要多加糾纏。
總之這一番釜底抽薪地解決問題根本後,慈航靜齋若還冥頑不靈不趁著她沒有算賬的意思退隱,到時候便真是隻有挨打的份了。
魔門聖君可不至於要有什麼對她們體諒的心思。
不過梵清惠也確實不是個不懂得生存之道的人。
時年還未離開洛陽,她已經讓人將慈航靜齋中珍藏的魔道隨想錄殘卷和慈航劍典給送了過來。
準確的說這也不能稱之為魔道隨想錄的殘卷,這是當年地尼在觀摩了魔道隨想錄後留下的感想手劄,正是因為原版殘卷丟失,慈航靜齋為免魔門不滿意這個籌碼,這才將慈航劍典也一並送了出來。
不過時年倒是覺得,魔道隨想錄丟了便丟了也無妨,其中最精髓的部分無疑就是對破碎虛空的闡述,也在地尼的注解下變得更為詳細,她對照了一番她方才那種狀態的沉浸,覺得大體都能對得上,所以說不定她也可以寫個聖君隨想錄把這部分頂替上去。
至於慈航劍典,多一份壓箱底的秘籍總不會有什麼壞處,誰知道什麼時候會不會就派上用場了。
手握這兩樣戰利品,以及慈航靜齋書寫的退出這隋末門閥鬥爭的“保證書”,時年踏上了返回襄陽的歸途。
先回襄陽自然是因為要先跟祝玉妍去報個喜訊——
碧秀心是她的老對手,梵清惠其實也算是,總之她的心結每解開一分,對她當年難以突破的天魔功十八層,轉為另辟蹊徑地突破都是一個助力。
隻不過讓時年沒想到的是,宋缺居然沒有跟她分開行動的意思,依然策馬與她保持著並駕齊驅。
“宋閥主這麼有空閒?就不怕蕭銑或是南海派的勢力趁虛而入?”時年問道。
“你哥哥上次被你綁票了一次也該漲漲教訓,在處事上多長點心眼。我讓他回去跟著我二弟好好學學,若是有二弟從旁輔佐還無法處理好與周邊勢力之間的爭鬥關係,他這個繼承人也未免當得太過不稱職了。”宋缺語氣淡然,絲毫不覺得自己現在當個甩手掌櫃有什麼不對。
時年揣測,說不定他還覺得跟著她這個同樣是用刀的女兒,還有機會讓刀法更進一步。
不過宋缺沒明確地說出來,時年也暫時懶得問宋閥經此一事之後的態度傾向。
平定天下的進度要想伸手到宋閥所在的那麼南方,沒個三兩年的功夫是不用考慮的。
而或許是因為李閥此番來勢洶洶,北方的各個勢力也便越發有了危機感,時年和宋缺經過江淮一帶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據說平日裡經常亂跑的杜伏威都安分地待在自己地盤上有一陣子了。
即便以他的脾性更適合當個幫派老大,而不是什麼混戰格局下的勢力之主。
不過反正他要遭到什麼打擊也得是等李閥解決瓦崗寨之後了,當然他在此之前或許會遭到拉攏或許會遭到威嚇,但這都跟時年沒什麼關係。
她已經和宋缺在途徑之地找了家客棧住下,等到明日聯係上大江聯的人,便能順著水路前往襄陽了,跟杜伏威反正是見不著麵的。
聽說這家夥想要當她那兩個徒弟的乾爹,那她這個當師父的豈不是還要多認一個哥。
這種虧本買賣時年堅決不能做。
但沒見到杜伏威不代表她這入住客棧,本因此地環境尚可能享受到的夜晚,就會如此平靜地度過。
時年本尋思著,若能在重新回到襄陽之前把那聖君隨想錄給寫出來交給祝玉妍,也是個不錯的禮物,
然而她剛抬起筆,便聽到這客房的窗欞位置傳來了兩聲輕叩。
尋常人絕無可能做到接近她到這個位置才被察覺,更不可能給她的感覺與自己在伯仲之間,用更加準確的說法便是——
這家夥也處在那種隨時可以破碎虛空離開的狀態。
他悠閒地靠坐在了窗口,那張清奇得很有辨識度的麵容隻被室內的燭光照亮了一半,於是尤為清晰的便是那雙狹長的眼睛裡在此刻暴露出的玩世不恭和魔性。
他收回了叩擊窗戶的那隻手,手肘搭在膝上,自有一種睥睨天下的任性之感。
他緩緩開口問道:“打擾了,有沒有興趣破碎虛空搭個伴?”
時年皺起了眉頭,這個家夥的身份,好像並沒有第二種可能性。
“向雨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