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喜怒形於色的金風細雨樓樓主怎麼也會做出這種示威的舉動?”時年有些好笑地問道,“我的蘇公子,你的醋勁發起來未免可愛了點。”
蘇夢枕拿她沒什麼辦法。
這世上會用可愛來形容他的人也就隻有眼前這個姑娘。
他父親估計都不會用可愛來說自己那個向來早熟早慧的兒子。
何況早在他見到她在隋末身邊團簇著婠婠、榮姣姣等人的時候,見到他們婚宴上對他打量良多的曲無容、東三娘和邀月等人的時候,他便該知道她是個什麼行事風格了。
她顯然深得朱藻真傳,實在很得女孩子喜歡。
“那位小昭姑娘的來曆恐怕不大尋常。”蘇夢枕沉穩開口,以示自己並非是在隨意做出這個打斷的動作。
“我當然知道她來曆不凡。”時年回答道,“明教本源出自波斯,小昭又是西域的相貌,這其中多少有些巧合。何況楊左使的那位千金我雖然接觸不多,卻也看得出來,她脾氣是稍驕縱了些,卻並非是個不知進退任性無度之人。”
今日的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楊不悔與明教教眾同念那聖火昭昭之誓詞的時候,實在能稱得上是個合格的明教中人。
“她不像是會隨意將人用這種鐵鏈鎖起來的人,但這才有意思不是嗎?”時年挑眉輕笑,蘇夢枕想到她一向在挖出秘密和解決問題上很有自己的一套邏輯,便猜到她應當有了自己的盤算,“那位小昭姑娘不會武功,要想把消息送出去,不露一點端倪大約是不可能的。”
“不過說實話,”時年靠在了蘇夢枕的肩頭,“有這麼個養眼的姑娘放在身邊確實挺舒服。”
畢竟小昭的秘密跟她是沒什麼關係的。
她既然藏身明教,想來也跟明教中的一些事情有關,比如說張無忌不知何故學到的,讓明教教眾甚至樂意將他推到明教教主位置上的乾坤大挪移,再比如說她在張無忌前麵找上門來的時候才知道謝遜竟然是明教護教法王中的金毛獅王,還是上一任教主陽頂天原本看好的繼承人。
總歸這武功以及明教中四散而去的護教法王都是他們的教內事務。
而教外的,時年答應當個中間人的才與她有些關係。
被蘇夢枕擒獲的玄冥二老,在六大派和明教各分走一個提走審問,以防這兩人串供後問出了不少東西。
鶴筆翁和鹿杖客其實不想招供——
他們跟在郡主和王爺身邊多年,深知這兩人的厲害,可他們已經淪為階下囚了,就算曾經是汝陽王府中供奉的數一數二的高手又如何,說不定就算有這個機會僥幸潛逃回去,待遇也得大不如前,甚至要被懷疑有沒有通敵之舉。
更何況,他們若不說,說不定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乾脆老實交代了。
今日六大門派的情況他們在上麵看得清楚,反正其中人品拙劣的照樣能混到各門各派的高位,他們便是與六大派站到一個立場去,想來憑借他們的本事也能混出個出人頭地來。
就算是時年猜到了這兩人會招供,也沒想到按照他們的腦回路是這麼個推斷。
可仔細想來確實也沒什麼毛病,鮮於通騙取了胡青牛的信任,與胡青羊私定終生,又為了得到華山掌門之位迎娶了上一任華山掌門千金,甚至害死了門中另一位掌門繼承人,若不是張無忌以巧計揭穿,現在還能頂著他這偽善的麵皮,繼續安坐那掌門的位置,還是此番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的軍師——
玄冥二老都自覺在不要臉的方麵還差了對方幾分功夫。
按照他們交代,他們聽命於大都朝廷汝陽王府,乃是汝陽王招攬的門客,但平時他們與另外幾人一道跟從汝陽王府的郡主娘娘行動,這位蒙名敏敏特穆爾的郡主,還給自己取了個漢名,叫做趙敏,與她那紹敏郡主的封號發音接近。
而此番她自然是打算借著六大門派高手齊出,就算拿下了明教也勢必大受損傷的機會,正好坐收漁人之利。
大都朝廷對這些中原武林人士的態度早就不大滿意了,更不必說是如明教這般公然將驅除韃虜四個字就差沒直接白布黑字掛在頭頂上的。
若有機會能讓各大門派臣服,或者是乾脆將他們一舉殲滅,由朝廷培植的江湖勢力成為這白道江湖門派,對穩定統治無疑有著極重要的意義。
趙敏雖為女子,卻負責促成此事,顯然很有一番身為蒙古郡主的抱負。
說實話玄冥二老的武功也不低,若不是正好遇到了時年和蘇夢枕也不至於如此輕鬆被擒獲。
尤其是兩人掌握的玄冥神掌,本是趙敏要用來對付六大門派的殺手鐧,在汝陽王府門客中的地位不低。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們自然會知道不少事情。
六大派從鹿杖客的口中問到了在他們回去的路上將會遇到的陷阱,而明教則從鶴筆翁的口中問到了趙敏對各大派留守勢力動手的意圖,這兩相對照之下,這些本和明教打得不可開交的六大派,也免不得要擔心擔心自己後方的情況了。
“我們現在說的隻是之前的情況,”鶴筆翁很久沒落到這麼狼狽的樣子,在人群中環視了一圈,卻沒看到那個將自己擒獲的青年,總覺得自己還又遭到了無視,卻隻能擰著眉頭繼續說下去。“郡主娘娘智計非凡……”
他剛說完這八個字,身上便挨了一下打,提醒著他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他忙不迭地改口道,“韃子郡主詭計多端,我二人被擒她是親眼所見,便絕不可能再按照之前的計劃行事,她手中聚攏著汝陽王府的高手,更有朝廷調撥的兵馬協助,便是換了計劃也來得及布置下去。之前的計劃是將各大門派中的高手抓了送到大都萬安寺,現在誰知道她會怎麼做?”
“若是你們按照我和老鹿說的沒找到埋伏,可不能說我們是在扯謊騙你們。”
人為刀殂,鶴筆翁也不得不再給自己找補一句。
“要我說,那位紹敏郡主倒是個人物。”時年和蘇夢枕沒出現不代表他們不在聽,單純是懶得跟六大門派打交道,便坐在了樓上而已,有個傳聲的出口,也足夠他們聽清楚下方的情況了。
“以她元朝郡主的身份,其實屠龍刀並非是本身能夠號令天下,而是因為其中藏匿了武穆遺書,反而對她來說是個好事,也或許會更加堅定她奪取屠龍刀的決心。”
時年與趙敏尚未謀麵,但從玄冥二老的口中已經能大致勾勒出這位小郡主的形象了。
她也確實選了個頗為不錯的切入點。
以六大門派這展露出的自視甚高狀態,說不準還真能被她得手。
不過可惜,看起來她的運氣稍微差了點,就算她和蘇夢枕不出現,也得算是橫空殺出了個乾擾她行動的張無忌。
六大門派和明教打不起來,她的計劃要實施便也麻煩得多了,隻是現在要更麻煩些,連能給她壓陣的玄冥二老都丟了。
“武穆遺書落在朝廷手裡,便是她的一份功勞,更不必說她應當會比誰都清楚,武穆遺書交給起義軍的結果。天下苦元兵鐵騎已有多年,早到了將要奮力一搏的狀態。”
“那你覺得她會怎麼做?”蘇夢枕問道。
“六大門派留守山門的,她若有意動手將人端了,並不需要等到圍攻光明頂的結果,也可以早早地安排下去。”時年分析道,“所以我們破壞的頂多就是回去的這批人的著落而已,各大門派的掌門中出動了不少,除了武當派那位張真人正在閉關並未遠行,來此的精英弟子更是門派的中堅力量,就算沒有玄冥二老也足夠對方得手了。”
“何況他們還可以打一個時間差,大不了就是放棄一部分人,先把各門各派的傳承給端了罷了。”這些籌備都做得早,並不是玄冥二老的落網會影響得到的,“隻不過他們應當不會再將人往大都送了。”
時年朝著蘇夢枕眨了眨眼睛,說道,“蘇公子多謀善斷,應當猜到那位紹敏郡主可能將各大派的人送去何處藏著了,不如你我都寫在手上對一對可好?”
“夫人要效仿火攻之策的默契玩玩,我又豈敢不奉陪。”
兩人掌心轉來,上麵以時年帶在身邊的胭脂紅勾勒出的字,赫然都是峨眉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