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接他的交通員是開車過來的,拎了整整兩個大皮箱,衣物卷了一個大包袱。被褥和箱子這些大件,都留給白家了。
白良傑和楊愛娣見房先生連招呼都沒打,就這麼匆匆離開了,仿佛明白了些什麼,卻沒有多問。其他的兩家租客本就和房先生交集少,更加沒有注意。
房先生搬走了,後閣空了下來,白良傑立刻寫了招租告示貼在了弄堂口。
很多地方淪陷,大批逃難的人湧入上海租界,租界一房難求。白家貼出告示不到半天,就有三個人來看房子。
經過觀察和交談,白辛夷甄選掉那個沒有正當職業的年輕男人和一對小夫妻,選中了一對小姐弟。
聽說這對姐弟是杭州淪陷後逃出來的,楊愛娣眼圈當時就紅了。二話不說就同意租給他們,還減了一塊錢房租,一個月隻收姐弟倆十二塊。要知道,附近的前閣都租到十二塊了。
這對姐弟家裡應該是條件不錯的,所以才舍得在租界租房子。姐姐有十六七歲的樣子,弟弟隻有七八歲。姐弟倆看起來很有教養,一看就是以前家境不錯的。
簽了一份簡單合同,交了一個月的房租和押金,姐弟倆當場就搬了進來。
後閣有一張一米二寬的木板床,還有一張桌子,以及房先生留下來的木頭箱子和盆架。
姐弟倆隻帶了些隨身衣服,連鋪蓋都沒有。楊愛娣見姐弟倆可憐,將房先生留下的被褥給了他們,“你們彆嫌棄,上個租客家裡有事回老家了,東西不要了。房先生是個體麵人,人很乾淨的。”
“謝謝白家姆媽,我們現在哪還嫌棄這些啊,我都準備去舊貨市場買鋪蓋了。舊貨市場都不知道是什麼人用的,哪有您給的放心。”小沈姑娘感激地說。
楊愛娣又提醒道:“沈姑娘不用客氣的,大家住在一個屋簷下就是緣分。姆媽和你說一聲,樓上不能用明火,隻能用煤爐子燒點水,做飯的話,去樓下的灶披間。”
安頓好了沈姑娘姐弟倆,楊愛娣回了一樓,忙著做飯去了。
沈姑娘忙了兩天,總算把自己的家當置辦齊了。
這才有時間和白辛夷打聽哪裡招工:“白姐姐,你知不知道哪有招工的啊?”
“沈姑娘什麼畢業?”白辛夷見沈姑娘斯斯文文的,猜測她應該上過中學。
“還有半年就高中畢業了,可……?”沈姑娘眼眶忽然就紅了。
白辛夷輕歎了一聲:“附近的紗廠倒是有招工的,可一個月的薪水還不到二十塊,你要交房租,還要養活弟弟,這點錢根本不夠。你有文化,我建議你去報個護士培訓班,有點基礎了去醫院應聘護士。一般的護士一個月三四十塊,有經驗的至少五十塊。或者,你也可以應聘幼稚園老師,幼稚園老師一個月薪水差不多三十來塊。我幫你問問,附近有沒有幼稚園招老師。”
“謝謝白姐姐了,遇到你們一家人真好。”沈姑娘擦掉眼角的淚,感激地說。
遇到白家這樣的房東真是她和弟弟的福氣,彆家的後閣要十五塊,白家姆媽隻收了她十二塊,還給了她和弟弟鋪蓋。
白辛夷又提點了沈姑娘一些,沈姑娘也很認真的聽了進去,白辛夷這才回去吃午飯了。
吃過午飯,白辛夷休息了一會就去上班。
經曆了舞廳有人私通G黨拉電閘的事,大上海舞廳在管理上嚴格了很多,除了對現有的人員重新排查篩選外,新進的職員,哪怕是一個清潔工,都要仔細的盤查一番。
人都是淡忘的,前幾天說起來憲兵隊抓人時還人人色變,眼下,大上海舞廳又是車水馬龍,衣香鬢影了。
臨近春節,到處彌漫著一股節日的氣氛,大上海舞廳也不例外。舞廳大門兩側懸掛著一對大紅燈籠,進入大門,大廳裡的落地廣告牌上,寫著恭賀新禧幾個燙金大字。
二樓的大舞池裡,摩肩接踵,穿著西裝的男人和妝容精致身穿旗袍的女人,正翩翩起舞。舞台上,一個青春靚麗的歌女正在咿咿呀呀地唱著一首情歌。
沒有節目的白辛夷和蘇皖正在後台休息,休息室現在隻有她們兩個人。
“病人已經無藥可救,昨天死了。”蘇皖高興地對白辛夷說。
“這樣最好,不會拖累家人。”白辛夷回了她一個了然的笑。
叛徒已經被處決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