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辛夷這幾天上午都沒有幫父親賣冰粉,說是舞廳搞了個培訓班,她上午要出去學習。
白良傑和楊愛娣一向信任她,聽說是培訓,兩人都很支持她,讓她不要管家裡的生意,安心學習就行。
組織給白辛夷安排了一輛車,她每天上午都開車去李洪文情婦常大蘭家附近蹲點,一盯就是一上午,晚上下了班就貓在常大蘭家對麵一棵枝繁葉茂的法桐樹上。
一連盯了四天,都沒看見李洪文的蹤跡。
“辛夷,要不我再和上級彙報一下,能不能再想彆的辦法?”江雲琛眼見著白辛夷眼下的青黑越來越明顯,有些擔心。
“再等等,狡兔還有三窟呢,李洪文除了自己家和情婦家,說不定還有彆的去處。”白辛夷雖然也有些著急,卻沒有氣餒。
她剛進刑警隊時,跟著前輩跟蹤一個犯罪團夥,足足跟了半個月才找到證據,當場將罪犯抓獲。這才四天,早著呢。
聽白辛夷這麼說,江雲琛便不再說什麼了。除了槍裡裝滿的七發子彈,江雲琛又給了她一個裝滿子彈的彈夾。叮囑她打完就撤,不要和偵緝隊正麵衝突,務必要保護好自己。
白辛夷又盯了兩天,終於在第三天的深夜,看到一輛黑色轎車緩緩朝常大蘭家駛去。
李洪文終於出現了,也不枉她在樹上淋了一兩個小時的雨。
雖然雨不大,還有樹葉的遮擋,但等了快兩個小時,還是將衣服都打濕了。已經立了秋,衣服濕漉漉的貼在身上,風一吹還是感到絲絲涼意。
她蹲在樹乾上,抹了一把被雨水打濕的臉,眼睛死死地盯著彆墅的方向,將子彈上膛。
這把美國造帶消聲筒的勃朗寧手搶是組織專門給她配的,威力雖不及M1935,但比蘇皖的那把袖珍手搶威力大多了。
車子直接開進了彆墅的院子,白辛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輛黑色轎車停在了彆墅前。彆墅廊下站著的女人,正是常大蘭。
最先下車的是兩個穿著黑衣的偵緝隊員,兩人一下車就一左一右地站在車門前。
等了有幾秒鐘,一個中等身材,體型微胖的男人終於從車裡走了出來,男人下車後往左右看了看。借著彆墅的廊燈,白辛夷認出來,此人正是惡貫滿盈的日本憲兵隊偵緝隊長李洪文。
白辛夷將槍口對準了李洪文,二話不說就扣動了扳機。
就聽“噠、噠、噠”三聲細小的脆響,三發子彈射了出去。
“孩她爸!”隨著女人刺破長空的尖叫聲傳來,最先下車的兩個偵緝隊員立刻拔出槍,朝著大門口衝過來。後麵下車的兩個偵緝隊員,則是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李洪文。
白辛夷眼看著李洪文倒地不起,這才迅速從樹上跳下來,拔腿就跑。無聲手搶因為加了一係列的消聲措施,有效射程也相應縮短了。她不能保證這三槍能打死李洪文,但她不能戀戰。
白辛夷沿著街邊拚命往前跑,雨漸漸下得大了,原本煙霧般的毛毛細雨,逐漸變成了流水般的中雨。
她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偵緝隊員和她有兩百來米的距離。
白辛夷沒有放鬆,繼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前跑,前麵就是個三岔口,過了那裡,偵緝隊員再想追她就不容易了。
李洪文千小心萬小心,瞞過了老婆陳愛麗,占了彆人的彆墅,把情婦養在了法租界。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栽在這裡。
白辛夷正沒命地跑著,眼看著就要到岔路口了,突然從前麵的岔路口衝出來一輛黑色越野車。
越野車在離她隻有幾米的地方戛然而止,明亮刺眼的車燈猝不及防地打在了她的身上。
白辛夷伸出手掌,遮在眼睛上麵,微眯起眼睛看著車裡的男人。
車裡的傅靖之也在打量白辛夷,女孩的頭發還在往下滴水,皮膚在車燈的照射下,透著冷白。
白辛夷和傅靖之對視了幾秒後,繞過他的車子,繼續超前跑,很快就拐進了右側的一條巷子。
傅靖之從後車窗看過去,看著她拐進了一條巷子後,這才繼續朝前開車。
車子行至兩個跑得氣喘籲籲的偵緝隊員麵前,傅靖之停下了車,打開車窗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原來是傅處長,我們在追一個歹徒,他槍殺了我們李隊長,您有沒有看到他往哪跑了。”其中一個偵緝隊員恭敬地回答。
“往那邊跑了,我要是知道他是殺手,就攔住他了。”傅靖之伸手往岔路口左側的方向一指,有些惋惜地說。
“這怎麼能怪您呢,傅處長您忙,我們去追殺手了。”兩個偵緝隊員匆匆和傅靖之打了個招呼後,往岔路口左側的巷子追去。
李隊長心狠,要是他們抓不住殺手,李隊長能扒了他們的皮。
有那麼一瞬間,兩個偵緝隊員都不想讓李洪文被救活了。人死了,憲兵隊會再認命新的隊長,要是救活了,李隊長少不了又要發瘋。
那邊,李洪文剛被兩個偵緝隊員抬上車,情婦常大蘭抓住李洪文的手哭得稀裡嘩啦:“孩他爸,你要是有事,我們娘倆可咋活啊?”
其中一個馬臉偵緝隊員被她哭的越發緊張,可又不能得罪她,隻能強壓住怒火說:“小嫂子,你就彆哭了。你在家看好富貴少爺,我和劉三送李隊長去醫院。”
身兼司機的偵緝隊員劉三,坐到了駕駛座,發動了汽車。
結果,剛將車子開出彆墅,就和一輛飛馳而過的黑色越野車撞在了一起,黑色轎車的車頭撞上了黑色越野車的車身。黑色轎車車身猛地一震,車內的人狠狠地撞在了車壁上。
劉三捂著被撞得生疼的腦門,剛要破口大罵,就見對麵車子的車窗搖了下來,傅靖之從車裡探出頭。
“傅處長,對不起,我們急著去醫院,回頭再給您賠禮。”劉三立刻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臉。
雖然傅處長是警察局的人,遠不如李隊長這個偵緝隊長對皇軍忠心。可耐不住人家有本事啊,日本人都得對他客客氣氣的。
“出什麼事了?你們怎麼在這?”傅靖之沉聲問。
“李隊長被歹徒刺殺了,受了重傷,我們得趕緊送他去醫院。”另一個馬臉偵緝隊員解釋。
“李隊長不是住歐嘉路嗎,怎麼?”傅靖之頓了一下,“算了,我和你們一起去醫院吧,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那就多謝傅處長了。”劉三和馬臉偵緝隊員自然是千恩萬謝,他們害怕路上再遇到殺手。
傅靖之掃了一眼車中靠在馬臉隊員身上的李洪文,不動聲色地搖下了車窗,跟在他們的車後,兩輛車一前一後地朝著附近的紅十字會醫院駛去。
車子很快就到了醫院,兩輛車停在醫院門前。傅靖之打開車門,快步走到李洪文跟前,從劉三的手中接過李洪文,“我來扶著李隊長,你快去叫醫生。”
劉三感激地對傅靖之道謝後,便飛快地跑到醫院的玻璃大門前,打開玻璃大門後,又一溜煙往前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快來人,醫生在哪?”
傅靖之看了一眼陷入半昏迷狀態的李洪文,一槍緊挨著耳朵,耳朵血肉模糊;一槍打中左肩胛骨下方,差一點就打中心臟;一槍打在靠近脾臟和胰腺的位置,看出血量,內臟有破裂的可能。
在夜裡,尤其是還下著雨,用的又是這種射程小的手搶,三槍都差點打中要害,槍法倒是不錯。
傅靖之用餘光看了一眼馬臉後,忽然伸出了手,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按在了李洪文還在往外出血的腰腹部,眸子突然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