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蘇毓見多識廣,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冷冷盯著眼前這張豔若桃李的臉,試圖從那對翦水雙瞳裡看出一絲心虛。
什麼也沒有,這爐鼎理直氣壯,坦坦蕩蕩,直視他的雙眼,甚至還歪了歪腦袋,忽閃了兩下眼睛。
“可以嗎?”小頂見他半晌沒回音,心中忐忑,又問了一句,“你,不要我,我找彆人。”
蘇毓恍然大悟,原不過是打著以退為進、欲擒故縱的主意。
“這是你自己的事,不必來問我。”他漠然道。
小頂嫣然一笑,大有買賣不成仁義在的豁達:“謝謝。”
蘇毓觀她神色欣然,不似作偽,不得不感歎這爐鼎會做戲,難怪能將雲中子騙得團團轉。
小頂卻是已經憧憬開了。
下一任主人該找誰呢?她想過給恩人當爐子,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隻是她不知恩人的下落,去找也沒個方向。
當然,找不到是自欺欺人的借口,主要還是恩人生得平平無奇,若是他像金道長那般美絕人寰,這爐子便是把**八荒翻個底朝天,都要把他挖出來以身相許的。
總之,她已經在心裡打定了主意,就金道長了……
想到這裡,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似乎不曾聽說過金道長煉丹。
連山郡是金道長的師叔,想來是知曉的,正好順便打聽一下。
小頂便問道:“金道長,用得著,爐鼎嗎?”
蘇毓呼吸一窒,雖然知道爐鼎是在激他,卻也不免有些心氣不順。
雲中子的五個弟子中,金竹修為算是中遊,又因為幼時被人下了奇毒,壞了樣貌,但他有個其他人都望塵莫及的優勢——他家有礦。
十洲境一共六條主要的靈石礦脈,金家就占了三條,而金竹身為嫡長子,自是要承襲家業的。
也就是說,他擁有十洲境一半的靈石礦。
金竹向來低調,金家繼承人的身份,隻有內門弟子知曉。
也不知這爐鼎從哪裡打探出的消息,果真是無孔不入。
蘇毓自然不差錢,但若是認真和金竹比家產,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他冷若冰霜道:“用不著。”
小頂一聽傻了眼,小臉頓時垮了下來:“為……為什麼呀?”
蘇毓冷冷睨了她一眼:“我奉勸你彆打內門弟子的主意。”
頓了頓,帶上幾分冷厲之色:“有我在派中一日,豈容你壞了內門風氣。”
小頂不知道何謂“風氣”,她連猜帶蒙,料想是嫌她煉丹時冒煙了。
但是這就沒道理了,哪隻爐子不冒煙呐!
何況她的煙也沒多少,就不能開了門窗通通風麼?
她心裡委屈,奈何嘴笨,不擅長與人爭辯,隻能訥訥道:“白送的,也不要嗎?”
蘇毓越發不齒,就這麼自輕自賤麼?果然是無可救藥的爐鼎。
小頂想起金道長圓圓的臉蛋和鼓鼓的肚子,實在舍不得就這麼放棄,看了一眼現任主人,乾脆死馬當成活馬醫:“你,能幫我,說說嗎?”
蘇毓差點沒背過氣去,每次他覺得這爐鼎的臉皮已經登峰造極,她總能突破自我,給他下一個驚喜。
這是把他當成拉皮條的麼?他都快氣笑了,一個眼風掃向一旁的阿亥,冷聲道:“帶她出去。”
說罷便垂下眼眸不理人了。
阿亥正努力把自己展平了貼在牆上,假裝不存在,聞聲打了個冷顫,走到小頂身邊,用胳膊肘輕輕捅捅她,小聲道:“小頂姑娘,走吧……”
小頂便是再不會看人臉色,也聽出連山君語氣不善。
不答應就不答應,拿一隻爐子出氣很了不起麼?
她好性子,可也不是全然沒脾氣的,當下也不笑了,拉下臉來:“那我,走了。”
蘇毓眼皮也不抬一下,自顧自拿起書卷來看,吩咐阿亥道:”告訴她這裡的規矩。“
阿亥偷偷拉她袖子。
小頂卻沒動,看向蘇毓:“不用,告訴規矩。”
蘇毓挑了挑眉,不知道她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
小頂挺了挺胸脯:“我,走了。”
說著從阿亥手裡拿過自己的小包袱挎上:“走了,不回來。”
蘇毓這回總算抬起了眼,用指尖點點桌案,嘴角微微揚起。
阿亥嚇得一縮脖子,遊魂一樣飄到一邊,緊緊貼回牆上。
蘇毓:“我說過,今日起,你住在掩日峰,直至我命你離開。”
小頂莫名其妙:“你,又不要我。”
這是在要挾他?
蘇毓仍舊含著笑,但聲音冷得能把人血液凍成冰:“你留在這裡,直至我恢複靈力。”
小頂卻是不怕他的,就事論事道:“你的靈氣,關我,什麼事?”
她是來當爐鼎的,當不成爐鼎,留在這裡做什麼?
蘇毓冷不丁叫她一噎,這是有恃無恐,知道自己有求於她。
她的話的確是挑不出什麼理來。
但是連山君是講道理的人嗎?
不,他壓根不能算人。
他沉下臉道:“河圖石是你摸壞的,我因此沒了靈氣,你這麼一走了之,是不打算賠了?”
不是最喜歡裝傻賣乖麼,繼續裝。
果然,爐鼎一聽這話便慌張起來,小臉便是一白,愣愣地道:“可是,掌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