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毓的目光冷不防落到小頂的胸上——倒不是他故意去看,她這麼一挺,實在是有些無法忽略。
這種時候還在有意無意地媚惑他!蘇毓冷冷地撇開眼。
不過她能在短短一日之內便引得西門家的敗家子為她一擲千金,也的確算是本領過人了。
蘇毓目下無塵,自然懶得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但是她輕而易舉拿出五十萬靈石來,還是令他有些頭疼。
若是明日她再找個西門傻那樣的冤大頭,豈不是一下子就把百萬靈石還清了?
早知道就該說一千萬,蘇毓捏了捏眉心,如今卻是被動了。
到時候她以此要挾,要他就範……
應當不至於,五十萬靈石不是小數字,派中富家子弟雖多,那麼傻的實屬萬裡挑一。
若是她真有這本事,到時候再想彆的法子便是,總不能叫她得逞。
想到此處,蘇毓心下稍定,將玉簡隨意置於案頭:“你的事與我無關,不必告訴我。”
小頂莫名其妙:“你,自己,問我。”剛才分明就是他凶巴巴地問她靈石哪兒來的。
蘇毓一噎,挑了挑眉,強詞奪理:“入我手的錢財,自要問清楚來源。”
說罷,便一副不欲多言的冷淡模樣:“叫你來不是閒話家常的,坐下。”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小頂心裡有氣,卻也不得不依言在他身邊的榻上坐下。
蘇毓:“我先運功一個時辰,你需寸步不離呆在這裡,可聽明白了?”
小頂微微噘了噘嘴:“明白了。”
蘇毓便即闔上眼,默念心訣,催動靈氣,空了大半的氣海頓時泛起微瀾。
不等他把心訣念完,卻聽“咕嚕嚕”一陣響。
他睜開眼睛,不悅地看向那爐鼎:“又怎麼了?”
小頂摸了摸肚子:“餓……”學堂給沒辟穀的新弟子包兩頓飯,但是小頂一放課就急急忙忙趕回來還債,沒顧上領飯吃。
蘇毓感到氣息有些不順:“憋著。”說罷重新闔上眼運氣。
小頂悶悶地“嗯”了一聲。
然而,肚子叫哪裡憋得住,沒等蘇毓運完一個小周天,她的肚子又“咕嘰咕嘰”地叫起來。
蘇毓太陽穴跳了跳,這爐鼎的肚子也格外恬不知恥,還能叫出花來。
他隻得站起身,從靠牆的架子上翻出個青色小瓷瓶扔給她:“吃。”
小頂拔出塞子,倒了一顆青色的小藥丸在掌心,她認得這是辟穀丸,剛來時她吃過幾回,吃一顆能頂一天,肚子不會餓,也吃不下飯。
她有些猶豫,學堂飯食還挺好吃,這是為數不多做人的樂趣了。
蘇毓催促:”還在等什麼?“
小頂不情不願地把丹丸放進嘴裡。
蘇毓微微眯了眯眼:”這不是一般辟穀丹,藥效達十年,一顆便值十十萬靈石,替你記在賬上。“
小頂:“!”
收她錢也就算了,十年不能吃飯,那還做什麼人!
還好沒咽下去,她趕緊把藥吐了出來,用袖子擦擦上麵晶亮亮的口水:“不要了,還你。”
蘇毓:“……”說早了,失策!
他不動聲色:“這是我親手煉製的丹藥,不隻能充饑,還可增加五成修為,一向不賣的,隻收十萬靈石,和白撿差不多。”
任他吹上天,小頂一點也不動心,讓人吃不下飯的藥,要它乾嘛!
“不要。”她固執道。
蘇毓一挑眉,沉下臉:“你舔過了,已經臟了,我是不要的。”
小頂看看掌心的小藥丸,她明明已經擦得很乾淨了,但是人家不肯收回去,她也沒法子,隻得把藥丸收在腰間的百寶囊裡——這百寶囊是和道袍一起發的,是便宜貨,隻能存相當於一百斤大米的物品。
這爐鼎身無長物,一副窮酸樣,蘇毓是萬萬沒想到她能一下子拿出五十萬靈石。
一個有頭有臉的當世大能,這樣強買強賣地訛一個小姑娘,換了彆人多少有點羞愧。
蘇毓卻是心安理得,叫來沒嘴的阿亥,吩咐道:“去紫玉峰打一份飯食來。”
阿亥領了命,很快便將飯打了來——果然隻有白飯。
這傀儡人辦事,一向是如此可靠,讓打飯,絕不打菜。
蘇毓無所謂,橫豎不是他吃的。
小頂也不挑剔,能有飯吃便很滿足了,當即滿把抓起筷子,小口小口往嘴裡扒飯。
蘇毓不經意一瞥,見她吃得十分香甜,不禁有些生疑。
歸藏飯食之差,在整個十洲境都是出了名的。每年三界票選夥食最差門派,歸藏總是高居榜首。
由於夥食難吃得令人發指,歸藏的“新弟子一年內辟穀率”也是一騎絕塵、笑傲江湖。
就比如小爐鼎吃的這碗飯,一半夾生,一半焦糊,充分體現了歸藏廚子的鬼斧神工。
但看她陶然的模樣,簡直像是在吃什麼珍饈美饌。
這是沒生舌頭麼?蘇毓思忖,不過吃東西的模樣倒有些逗趣,鼓囊囊的腮幫子一動一動。
小頂不一會兒便將一碗飯吃得乾乾淨淨。
阿亥上前收起碗筷,蘇毓便悠悠道:“這一頓便算你一萬靈石吧。”
阿亥手一抖,瓷碗摔了個粉碎。
他知道道君不做人,沒想到這麼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