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頂渾渾噩噩的,記不清自己怎麼跟著師兄師姐一起恭喜金師兄出關,怎麼把長命縷送給他,又是怎麼乘著大嘰嘰回到掩日峰。
蘇毓一聽小徒弟的腳步聲就知道她心緒不佳,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連清心丹的事也忘了,揚聲道:“蕭頂,是你麼?”
小頂本來是要回自己臥房的,聽見師父喊她,隻得掀開簾子,走進房中,蔫頭耷腦地行了個禮:“師尊叫我什麼事?”
“沒事不能叫你?”蘇毓放下手中書卷,慵懶愜意地往隱囊上一靠,“替我倒杯茶來。”
小頂沒精打采地道了聲“好”,便轉身去忙活,不一會兒端了茶過來。
蘇毓接過茶碗抿了一口,掀起眼皮撩了徒弟一眼:“方才見到你二師兄了?”
這師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小頂現在最不想提金師兄的事。
但是師父身為金師兄的師叔,關心一下師侄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小頂隻得道:“見到了。”
“毒解了?”蘇毓又問。
小頂抿了抿唇:“毒是解了。”人也瘦得隻剩一半了。
“毒解了不是好事麼?”蘇毓若無其事道,“你怎麼不高興?”
他不說還好,一說這個,小頂的眼眶立時紅了,吸了吸鼻子:“我高興……”她微微仰起頭,不能哭,今天是金師兄的好日子,她不能哭。
可越是這麼想,越是忍不住,眼淚不住地往外湧,在眼眶裡打了幾個轉,終於“啪嗒”掉了一顆下來。
這一掉,頓時一發不可收拾,叮鈴叮鈴地滾了一地,這回是澄澈的藍色,像陽光下的海水。
蘇毓放下茶杯,直起身:“既然高興,你哭什麼?”
這種事哪好意思和師父說呢,小頂癟癟嘴:“師尊,你把嘴還給阿亥好不好?”
蘇毓眼底笑意漸隱:“有什麼話同我說便是,為師是過來人,可替你參詳參詳。”
小頂淚眼婆娑地看了一眼師父,心道你算哪門子過來人,你比我還過去呢。
當然嘴上是不能這麼說的,師父也是一番好意,她含糊道:“沒什麼。”
蘇毓道:“莫非是金竹欺負你了?”
小頂忙擺手:“不是不是,金師兄很好……就是……”
“就是?”
小頂嘴又是一癟:“金師兄瘦了……”
蘇毓見過魔球的模樣,雖不知她為何對胖子情有獨鐘,卻對她的喜好心知肚明,此時卻佯裝不知:“毒解了,自然就瘦了,你二師兄如今想必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了。”
小頂打了個哭嗝:“可我喜歡圓的,他不圓了……”
蘇毓嘴角微挑:“愛慕一個人,自會為他著想,因他歡喜而歡喜,因他悲傷而悲傷,金竹因中毒難以施展抱負,如今苦儘甘來,想必是意氣風發。”
小頂皺著眉頭,咬住下嘴唇,她不得不承認師父這話沒錯。
蘇毓接著道:“若僅因形貌變化就變心,那定然不是真心,不過是貪圖皮相,說到底不過是……”
意味深長地看了徒弟一眼:“好色罷了。”
小頂心裡咯噔一下,難道她不是真的喜歡金師兄,隻是好色?
她連忙搖頭:“我不是……金師兄人很好,待我很好……”
蘇毓微垂眼皮,輕輕晃了晃茶杯:“彆的師兄人不好?待你就不好了?你怎麼沒看上葉離?”
小頂一愣:“葉師兄他……”太瘦了。
蘇毓不依不饒道:“如今你還想和你二師兄合籍麼?本門倒是沒有同門不許合籍的規矩,若你有意,我可叫你師伯去問問金竹的意思……”
小頂心頭一凜,不假思索道:“不了不了……”
話說出口,她自己也明白了,原來她待金師兄不是真心的,她隻是圖人家長得好看。
她就是個好色的女子,難怪願珠都嫌她心不誠呢。
這打擊不可謂不大。
蘇毓見小徒弟心灰意懶,也不再窮追猛打:“這些事無謂得很,趁早收心,潛心修道才是正經。”
小頂聽師父說得頭頭是道,不禁有些欽佩:“師尊懂得真多。”方才是她小看他了。
“這些都是粗淺的道理,”蘇毓雲淡風輕道,“待你修為有了進境,自能破除迷障,不會再囿於兒女情長。”
小頂點點頭,強打起精神:“知道了師尊,我去煉丹了。”
蘇毓欣慰地點點頭,真是孺子可教。
小頂眼角餘光瞥見他床頭的小瓷瓶,拿起來掂了掂,方才還是滿瓶,眼下隻剩一半了,她不禁有些擔心:“師尊,清心丹雖然好,畢竟是藥三分毒,你也彆一次吃太多。”
蘇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