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下班時, 路過一家麵包咖啡店,習慣性進去買杯咖啡。
一推開門,店裡的暖氣夾著濃鬱的麵包甜香撲麵而來, 沈暮腳下一頓,看見昨天在學校賣烤地瓜的那個人, 正拿著夾子和托盤忙的團團轉。
“那個麵包上怎麼還有蔥花啊?”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士指著玻璃櫃問。
“那是蔥香芝士麵包, ”那人笑著回答, “口味鹹甜適中,您可以嘗試一下。”
女士猶豫一下放棄了, 手指往一旁挪動:“那個黑乎乎的呢?”
“那是網紅臟臟包,上麵是巧克力粉。”
女士嫌棄似的撇了撇嘴,找到下一個目標:“那個麵包裡夾的奶油好多啊,吃了會不會發胖?”
明擺著是一句廢話,那人卻依舊笑眯眯的道:“我們用的是鮮奶油,不添加香精及合成糖漿, 味道清爽不膩口。而且您的身材保持的很好啊, 還會擔心發胖嗎?”
他的神態和語氣都很自然, 好像真心實意的發出疑問,完全不像是在刻意奉承顧客。女子顯然非常受用, 臉上挑剔的神色不見了,忍住欣喜道:“好,那就給我拿兩個奶油麵包吧。”
將這一過程收入眼中,沈暮有點驚訝。
江檸以前可是個一點就炸的嬌縱脾氣,隻有彆人追著他奉承的份兒, 沒想到有一天能如此有耐心的說出這些好聽的話,隻為了哄顧客買下幾塊錢的麵包。
女子拿著麵包走了,對方這才顧得上轉過身來招呼新客人:“先生您好,請問您需要——”
待看清了沈暮的正臉,他驟然失音了,如遭雷擊般愣愣的戳在那兒。
沈暮像沒看到他的失態,淡淡道:“一杯咖啡,少糖,謝謝。”
對方又呆愣半晌,才突然驚醒似的,迅速低頭掩住自己的神色,匆匆走到咖啡台前:“好……好的,您稍等。”
他泡咖啡的動作很熟練,仔細看卻能發現手指在微微顫抖,咖啡粉都撒了一些在杯外。
他收了款,將打包好的咖啡遞給沈暮,沈暮接過來,客氣而冷漠的說了聲“謝謝”。
就好像他們真的是初次見麵,彼此間隻是服務員和顧客的關係一樣。
轉身的刹那,沈暮聽見對方小聲問:“這兩年……你還好嗎?”
沈暮沒回答,自顧自推門離開了。
不管他好還是不好,都和這人沒什麼關係了。
櫃台前的人出神地看著沈暮走遠,直到停在門口的那輛黑色輝騰緩緩發動開走,臉上的表情才倏的一變。
“我給你做加糖咖啡,你卻讓我心中苦悲。”許夕幽幽道,“這個無情的男人。”
係統:“……”
宿主,拜托你正常一點。
許夕歎了口氣,看了看僅僅增加了三點的好感度,想,這回想要通關,是真的要把臉皮豁出去了。
——
第二天下午上課的時候,沈暮在教室後排再次看到了那個人。
對方一接觸到他的目光,立刻低下頭去,默默從書包裡拿出課本放在桌子上。
沈暮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找出花名冊翻了翻,然後在最後一張上發現了江檸的名字。
沈暮:“……”
江檸之前沒來上過課,他也沒有點名的習慣,居然直到今天才知道江檸是他的學生。
沈暮心中五味雜陳。
這到底是種怎樣的孽緣??
他收攏心思,不再去看那個他一點也不想看見的人,專心致誌上起課來。
臨近期末,很多學生為了不掛科,都會加倍努力的學習,下課後很多學生拿著題目排隊請教沈暮。沈暮也不急著下班,耐心的給學生一個一個答疑解惑。
給一個學生講完題的間隙裡,沈暮注意到後排的某個人猶豫了一下,也拿著練習冊排到了隊伍裡。
長長的隊伍漸漸變短,還剩下五六個人的時候,沈暮突然道:“同學們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剩下的題目我們明天再解決。”
幾個學生都沒有異議,隻有正好輪到下一個的那人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有些無措的抱著練習冊,臉上隱隱劃過傷心的神色。
沈暮掃了他一眼,拿起公文包離開了。
對方受傷的神色在眼前劃過,沈暮心中有些莫名煩躁。
他並不是刻意給對方難堪,這也並不是他一貫的作風,隻是他實在不想再和對方打交道了。
而且他今天晚上確實有事。
大學裡一個同班同學侯正奇今天過生日,請同在T市的同學吃飯聚會。
侯正奇是個二代,上大學的時候就比較高調,最近他爹剛把公司交給他管理,侯正奇終於大權在握,由“侯少”榮升為“侯總”,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於是借著生日的由頭將老同學們召集起來,名義上是聯絡感情,實際上是想炫耀炫耀。
侯少奇自視甚高,普通同學他看不上,這次請的都是這些年在T市混的有頭有臉的人物,沈暮作為高知分子的代表,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沈暮對侯正奇這人觀感一般,對這種聚會也沒多大興趣,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即使不喜歡,有些必要的社交活動也不得不參加。
沈暮驅動車子,去了尊典。
尊典是T市最高端的會所之一,普通人根本消費不起,侯正奇卻是這裡的常客,財大氣粗的把聚會地點訂在了這裡。
來參加聚會的同學有十幾個,分布在各行各業,大家多年未見,彼此間相談甚歡,有幾個人如今也在商海中打拚,都想和侯正奇打好關係,觥籌交錯間奉承不斷:
“侯少上學的時候就是最出頭的一個,多年未見,風采更勝當年啊!”
“哪裡還是侯少,現在該稱侯總了!我得先提前恭喜一聲,侯氏企業在侯總手裡必定會蒸蒸日上啊!”
“看我說錯話了,來,我也敬侯總一杯!”
侯正奇雖然接手了公司,但現階段一切運營都有專門團隊幫他打理,他自己其實連個邊還沒摸上,此時聽這一幫子人一陣吹捧,恍然有種自己已經帶領家族企業高踞T市龍頭的錯覺,不禁更為得意,假意謙虛道:“沒你們說的那麼誇張。不過說實話,氣運這東西確實挑人,你看它就落在我侯正奇頭上了不是?”
“這話說的可一點兒不錯!”有人立刻笑著接口,“俗話說風水輪流轉,如今合該著侯總發大財呀!不像之前的江家……嘖嘖,現在哪還尋得到影兒啊?”
有不從商的人也被這話勾起了好奇心:“哪個江家?”
“T市還有哪個江家?”侯正奇冷笑,“江闊唄。之前還敢一直壓在我們侯家頭上,怎麼樣,還不是說倒就倒,不僅江氏集團破產被人收購,連江闊自己墳頭的草都有兩米高了。”
沈暮正要去拿茶杯,聞言動作一滯,倏地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