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到的魔族本就奄奄一息,丟到地牢這種陰冷的地方,說不定兩天就沒命了。王城護衛隊隊長高英還打算從他嘴裡挖出點東西,於是叫來個大夫給他草草處理了一下傷口,以防流血過多而死,又吩咐獄卒每天彆忘了給他灌點稀粥。
這個魔族就這麼吊著一口氣,勉強活了下來。獸王立後儀式辦的隆重非常,舉城狂歡整整三天,之後獸王又雷厲風行的處決了叛上作亂的獅族,自然又是一陣腥風血雨,直到七日過後,王城才終於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高英這才進宮去向獸王稟告捉到了魔族一事。
他求見獸王時,獸王正陪著他新立的王後在異芳閣賞花,高英也因此幸運的見到了那位傳說中備受獸王恩寵的王後。對方不愧是隻兔精,身形纖細,一張臉乾乾淨淨,雖算不上多漂亮,但唇角天生往上翹,看誰都是一副和善溫柔的樣子,並不惹人生厭。
高英心想,雖是個男的,但瞧著比女子還溫婉,怪不得大王這麼喜歡。
高英辦事得力,是敖爍的心腹之一,敖爍免了他的禮,直接問:“何事?”
“稟大王,有平民發現一名來曆不明的魔族,屬下不敢擅專,特來稟告大王。”
敖爍眼神一變,沉聲道:“魔族?”
“是。”
“人在哪?”
“地牢裡關著,”高英道,“大王要見嗎?”
“帶去議事殿,我稍後過去。”
高英得令,離開時聽見獸王對身側的人溫聲道:“聽說魔族陰險狡詐,麵目猙獰,小心彆嚇著你,你先回長樂宮等我,我很快就回去。”
高英跟隨敖爍幾年,從未聽過對方用這樣柔和的語氣說話,忍不住掉了一身雞皮疙瘩,同時又忍不住感歎,這王後確實了得,能把鋼鐵化成繞指柔。
他去地牢裡把那魔族提了出來,雖然對方還未恢複意識,但高英不敢大意,命人用鐐銬縛住他的手腳,讓手下架著帶到了議事殿,不怎麼溫柔的扔到了地上。
敖爍低頭看了腳邊的魔族一眼,皺起了眉。
出乎意料的,這個魔族遠不是他聽說中的“麵目猙獰”,相反,他生的很好看,五官甚至稱得上驚豔,如果把那雙緊閉的眼睛睜開,不知又是一種怎樣的風采。
隻是對方的臉色著實不怎麼樣,淩亂長發遮掩下的皮膚白的不正常,眉間是濃濃的病色。
不知為什麼,敖爍心裡突然打了個突,一種奇異的顫抖從心尖劃過,卻又稍縱即逝。
他盯著那魔族,沉聲問:“怎麼病成這樣?”
“發現的時候就受了重傷,”高英答,“這幾天一直沒醒過,所以也沒辦法審問。”
“魔族潛入是大事,不得馬虎。”敖爍道,“繼續關起來,密切監視。清醒後立刻稟報給我。”
“是。”高英立刻答,示意手下把魔族拖回去。
“等等,”敖爍突然出聲,頓了片刻,慢慢道,“……關到流芳殿去。”
高英一愣,臉上的表情有點怪。
流芳殿……那是王宮裡的內殿,理論上說,是為王妃準備的地方,隻是敖爍即位以來從未納過妃子,所以一直空閒著。
可即便如此……為什麼會把一個來曆不明的魔族關到那裡去!?
難不成大王在男女一事上終於開了竅,不僅立了後,如今見這魔族生的美貌,還想把他收為後妃?
敖爍冷冷看著他:“你在想什麼?”
“……什麼也沒有!”高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太明顯了,立刻嚴肅起來,也不敢再詢問緣由,吩咐手下照做了。
人都退下後,敖爍有些煩躁的皺了皺眉。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會鬼迷心竅的說出那句話。他從來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也絕不是喜好美色。隻是看見那個魔族那副羸弱單薄的樣子,突然就不想把他扔回陰冷潮濕的地牢裡。
……真是邪門了。
敖爍揉了揉眉心,繼而想起有人在長樂殿等他,於是大步往外走去。
那一日,渺渺出去引開獅群以後,他一直心急如焚,好在他的手下果真很快趕到了,他立刻命他們分頭去找,可找了一整夜、一白天,也沒有發現渺渺的蹤跡。
他想起渺渺離開時曾說第二天夜幕時刻一定會回到小木屋前和他彙合,便忍住將要發狂的焦急在木屋前等候。可直到暗夜完全降臨,也沒能等到對方的影子。
他差點就瘋了,不顧手下勸阻扯下眼睛上覆著祝餘藥草的布巾,硬生生睜開眼,將還未完全愈合的傷痕重新撕裂,終於模糊看到了東西,於是一邊流著血,一邊狂奔出去繼續找。
直到半夜,留守在木屋的手下給他發了信號,他心臟狂跳,立刻迅速返回,果然在木屋前看到了一個身影。
那個人影很陌生,可他身上的氣味敖爍卻無比熟悉。
他至死也不會認錯這個味道。
他徑直衝上去,用儘全力抱住了那個失而複得的人,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紅了眼眶。
他帶著渺渺回了王城,讓王宮中最好的大夫治好了自己的眼睛,終於徹底看清了渺渺的模樣。
渺渺很好看,眼睛很溫柔,說話時總帶著笑,被他長久凝視的時候,還會微微羞澀的臉紅。
他知道,這個人,他這輩子再也不會放手。
他依照之前所說的誓言,立渺渺為後,為他舉辦了一個最盛大的婚禮、建了最華麗的長樂宮。
他想,以後,他會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送到渺渺麵前,保護他一輩子,絕不會再讓渺渺吃一絲苦。
可是……
神思恍惚間,敖爍已經來到長樂宮,他定了定神,推門進去,帶著笑喚:“渺渺。”
對方抬起頭,眼裡盛滿笑意:“你回來的好慢,我都餓了。”
敖爍立刻命人去準備晚膳,自己坐到對方身旁,看到對方在做什麼,忍不住笑了:“怎麼又在縫香囊?”
“之前的那個布料粗糙,做的不好,香味也早就跑沒了,再重新給你做一個。”
“沒關係,”敖爍從腰間解下那個略顯簡陋的香囊,很珍惜的用手摩挲,笑著說,“隻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這個我會一直帶著。”
對方先是笑了笑,目光隨即落在那個香囊上,變的有些失落:“可惜我在引開那些獅子的時候跑的太急,把我的那隻掉了……”
一提起這事,敖爍就很是內疚和心疼,他擁住對方:“對不起,我讓你受苦了……”
“沒關係。”對方輕聲說,“隻是我的香囊掉了以後,和你的就不成一對了。所以我想再重新繡一對新的。”
“好,都聽你的,你繡什麼我就戴什麼。”
敖爍成功的把人重新哄笑了,然後帶著對方去用膳。吃過晚飯後,他們又聊了一會兒話,便到歇息的時候了。
敖爍猶豫了一下,最後站起來:“渺渺,你早點休息吧。”
對方也站起身,一雙清澈的水眸定定望著他,含了些小心翼翼的期待:“……你不在我這歇下嗎?”
“我離開王城太久,堆積了很多事要處理,可能要很晚才睡,會打擾你休息。”敖爍道,“等過幾日處理完,再來陪你。”
對方垂下眼睫,低聲應:“好。”
即使粗心如敖爍,也能感覺到對方此時應該是有些失望的。那副垂目抿唇的姿態很是楚楚可憐,讓任何男人看了都會忍不住想要上前去安慰他。
而像保護欲如此強盛的敖爍,更是應該去好好給他一個擁抱,可敖爍手臂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伸出去,隻是溫聲道:“那我走了,你早些休息。”
他離開長樂宮,走在點著宮燈的長廊上,在迎麵拂來的夜風中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他沒有去議事殿,而是回了自己的寢宮。
事實上,他也沒那麼多事要處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大婚那日晚上,他望著一身喜服的渺渺,心中誠然是歡喜滿足的,但卻又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
直到到了熄燈休息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哪裡出了問題——
他對渺渺沒有欲|望。
之前在小木屋裡,自從明白了對渺渺的心意後,他時時刻刻都想要親近對方,即使沒有發|情,他也總是暗暗想把渺渺拖上床,隻是怕再一次傷了對方,才一直逼迫自己忍耐。
如今渺渺已經是他名正言順的王後,而王城裡不比簡陋的野外,婚房裡各種物件準備充足,隻要他小心一點,是不會傷到渺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