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口酥(2 / 2)

少爺萬福 桑微 7036 字 8個月前

阿芙一直惦記著,這會兒便眼巴巴地望著鄭鬆。

鄭鬆站在她麵前,神色不似往日輕鬆自然,目光落在她白淨小臉未乾的淚痕上,有些凝重慌張。

“阿芙,你怎麼哭了?”

他從未見阿芙哭過。

雖隻是兩道淚痕,卻也緊張得很。

阿芙怔了片刻,望著鄭鬆袖袋中隱隱約約可見的油紙,咽著口水道:“小鄭哥哥,我沒哭。”

“騙人。”鄭鬆抬起指尖,在阿芙白白軟軟的小臉上擦了擦。

她的皮膚勝雪,又如凝脂般,指尖輕輕一按,就陷進去一個小漩渦,像軟綿綿的麵團。

阿芙任由臉上的淚痕被他擦著,捏著鄭鬆的袖口問道:“小鄭哥哥,什麼是‘憐憫’呀?”

鄭鬆指尖頓了頓,從袖袋裡拿出那精心包著的一小盒點心,揉了揉阿芙的腦袋,語氣裡透露著一絲異樣,“是誰同你說的這個詞?”

阿芙笑吟吟捧過點心,亮晶晶的杏兒眼裡再無半點委屈,坐在凳上晃著兩條腿兒,一門心思都撲在了點心上:“是少爺說的,小鄭哥哥,我現在可以吃嗎?”

看起來,她現在腦子裡隻剩下一口酥,已經完全不在乎“憐憫”為何物了。

鄭鬆點點頭,清秀的臉龐上又浮出幾縷溫柔的笑意,撩起前擺坐下來,和她並排,溫聲道:“阿芙快吃吧,還是熱的。”

阿芙小雞啄米式點點頭,迫不及待地開始解那係著點心的繩子,聽說這是宮裡放出來的宮女做的,味道與市井上的點心大相徑庭。

而鄭鬆溫柔的目光從阿芙的側臉上慢慢移開,仿佛不經意般,與不遠處正虎視眈眈的宋辛視線對上。

……

阿芙吃著一口酥,又聽鄭鬆說了許多讀書時的趣事兒,戀戀不舍地不肯回去。

若不是鄭鬆安慰她這次春假足足有五日,明日又來尋她玩,她定然是抱著鄭鬆的胳膊不願意撒手放他回家的。

阿芙愛熱鬨,卻沒有旁的玩伴,從小就隻有鄭鬆陪她一塊玩兒。

所以自打鄭鬆去縣裡讀書後,她覺得日子越發無聊。

但聽婆婆說,讀書是件極好的事,她便堅定不移地支持著小鄭哥哥去縣裡讀書,即便她每日閒得發慌也忍了下來。

阿芙小心翼翼端著最後幾塊一口酥回了西苑,鄭柏陪著她走到小院門口才與她道彆。

阿芙迫不及待地將一口酥獻寶似的遞到王婆子跟前。

“婆婆,吃!”

王婆子詫異地看了一眼,驚道:“乖乖,這點心可不便宜,是少爺賞你的?”

阿芙搖搖頭,眸子燦燦,抿唇笑道:“是小鄭哥哥給我的。”

王婆子狐疑地拿起一口酥看了看,拉著阿芙說道:“阿芙,你知你鄭伯伯一個人拉扯著三個孩子,過得何等緊巴,時常要我們救濟一二,那小鄭在縣裡讀書的筆墨紙硯哪一樣不是鄭伯伯的血汗錢?他如何能買得起這樣貴重的點心?”

“……你可知這一枚小小的一口酥,就要花上你鄭伯伯半月的工錢!”

所以像這樣的一口酥,也隻有縣裡那些富家少爺千金才能享用得起,每日限量供應,貴得令人咂舌。

王婆子的麵容異常嚴肅,嚇得阿芙紅潤的小嘴張得能塞下雞蛋,又慌忙用白白嫩嫩的小手捂住,連連搖頭道:“我不要……我不要吃鄭伯伯的血汗錢!我明兒就拿去還給小鄭哥哥!”

“還給他也無用,這點心也是退不回去的。”王婆子歎口氣,搖搖頭,思忖片刻後,咬咬牙從腰間摳出兩塊碎銀子,“這樣,你拿著這銀子,明日還給小鄭。這些一口酥,就當是婆婆我買給你賀生辰的!”

王婆子不知道阿芙的時辰,便算成是撿到阿芙的那日。

一晃眼,再差三日,就快整整六年了。

王婆子難得這樣豪邁,這兩塊碎銀子,也是她攢了大半年的積蓄,這會兒拿出來,肉疼得不行。

但想到小鄭那孩子難得的天資聰穎,可彆因為要給阿芙買點心而走了偏道,得不償失。

阿芙接過王婆子手裡的銀子,愧疚地低著小腦袋,“婆婆,是阿芙的錯,若是知道這點心那樣貴,打死我也不要小鄭哥哥給我買的。”

王婆子摸了摸阿芙的頭,眼角擠出了幾道細褶,在燭火下照出溫柔的光暈,“不怪阿芙,你跟著我也受苦了,平日裡沒吃什麼好的,生辰總不能虧待了你。”

阿芙扁扁嘴,還想再說什麼,又聽到王婆子繼續說道:“從明日起,你就去少爺屋裡伺候吧。”

阿芙猛地睜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王婆子看出阿芙不情願,順著她的頭頂揉了揉她紮著的兩個小揪揪,又將她抱在懷裡,耐聲勸道:“在少爺身邊,一口酥都算不得什麼,多少珍貴的點心,隻怕你要吃到煩呢!”

阿芙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忙解釋,“婆婆,我不愛吃點心了。”

王婆子也不知道阿芙今日經曆了什麼,但她知道少爺雖脾氣不大好,心地卻是善良的。

阿芙總不能一輩子和她這個老婆子待在鄉野田間,沒一丁點出息。

阿芙是個聰明的孩子,該有更遠大的前程和人生。

而現在,唯有京城來的少爺,才是改變阿芙一生的契機。

從王公貴府裡出來的丫鬟若是得了主子的青睞再到了年齡出來,能比縣裡那些富家千金都要嫁得好,一生幸福順遂。

王婆子雖不是阿芙血濃於水的親人,卻勝似親人,為阿芙想得深遠。

此時她臉一橫,甩開阿芙的小手,第一次冷言冷語。

“阿芙,你必須去伺候少爺,這件事沒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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