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廠督的字醜(2 / 2)

正猶豫著要不要解釋,趙宣已經拖著圓鼓鼓的身子一溜煙往殿內跑了。

見喜拿著一盒黃澄澄的泛著誘人水光的菠蘿,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到底是沒忍住往嘴裡送。

酸甜飽滿的汁水溢出口腔,咬下去的一瞬間就像是熱騰騰的舌頭上忽然含了塊冰,頓時讓人口舌生津,是她從來沒有品嘗過的美妙,一邊走一邊吃,見喜眼巴巴瞧著盤底越來越空,心生出無限的悵然。

意猶未儘啊。

回到永寧宮後,見喜無事便悄悄到廡房坐下,從自己枕邊的小匣子裡取出一個皺巴巴的冊子,蘸了點墨,慢悠悠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見喜。

許久沒寫生疏了不少,一個“喜”字占據了大半張紙,她心疼地快要哭出來了。

五歲之前,她不是在舅父舅母的打罵中度過,就是在人牙子手底下苟且偷生,後來到了宮中兩年也沒人教她識字,還是後來在承恩寺的時候跟著寺裡的姑子念佛經的時候學的。

有一回拿了跟樹枝在泥地上勾畫,勉強寫了幾個字,靜怡師太路過的時候誇她聰明,還送了她一套簡單的筆墨,可後來不知道從哪聽來的,說越聰明的人字越醜,見喜頓時灰了心,才知原來靜怡師太當時是這個意思。

慢慢地,練字的興致就淡了,可她還是很珍惜這套筆墨,常常偷偷拿出小冊子來欣賞自己寫得好看的幾個字。

今天她才知道,原來廠督的字也難看,她心裡一下子舒服不少。

陸閣老都說廠督的字醜,是不是說明廠督也很聰明呢?

她舔了舔筆尖,在冊子上認認真真寫下“梁寒

”二字,果不其然,但凡筆畫多一點,在她手裡就能占滿整張紙。

可憐的小冊子薄薄一層,眼看著就沒幾張了。

見喜心疼地把筆墨鎖進匣子內,瞧了瞧時辰,略微收拾一番便往頤華殿去了。

懷安躬著腰隨她進門,笑眯眯地問:“夫人今日還跪嗎?”

見喜膝蓋忽然隱隱作痛,彎下身揉了揉,脆生生地笑道:“今兒就不跪了,我到暖閣坐一會,等廠督回來。”

懷安瞧著她麵色輕快,想來已找到些與廠督相處的門道來,心裡暗暗籲了口氣,道:“督主晚歸,夫人不若先用膳吧。”

好提議。

見喜摸了摸肚子,菠蘿吃多了早就滾圓滾圓的,快趕上小殿下的大腦袋了,不過有膳食她又豈會拒絕?想了想,還是裝模作樣道:“廠督不回來用晚膳嗎?”

懷安笑道:“往常也會在司禮監值房用一些,現下年關將至,司禮監和東緝事廠事務繁忙,今日怕也不會早,奴才伺候夫人先用吧。”

見喜還有些不放心,又問:“廠督會怪罪嗎?”

懷安搖搖頭,心道不管吃不吃,橫豎咱們這位祖宗心情都不會太正常,沒人知道他何時心情愉悅,也沒人明白為何突然又不高興。

他隻盼著夫人能將老祖宗哄高興,往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伺候過一頓早膳,懷安便知見喜葷素不忌,以往廠督回來用膳皆是清淡的素食為主,有時心情不佳時,看到內臟是要掀桌的,可夫人卻喜葷、喜內臟,兩人分開用,他們吃得舒心,做下人的更是求之不得。

今晨見識到早膳的陣仗後,見喜也算是開了眼界,可再看滿桌的佳肴美饌還是忍不住驚歎了一聲。一碗羊肚羹下肚,渾身的經脈都像是被打通了一般,趁著乾仗的間隙,懷安插嘴問她:“這口味夫人可還滿意?”

見喜被熱羹的白霧氤氳出滿眼淚花,可憐巴巴地騰出嘴說:“滿意,滿意得很。”

有段時候從狗嘴裡搶飯吃,吃了上頓沒下頓,久而久之,這狼吞虎咽的習慣就改不了了。她哪裡是不知道“寸草鍘三刀,無料也上膘”的道理,可一捧起飯碗就好像隨時都有人拿著鞭子在後麵驅趕,一旦停下來,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就像姑姑說的那樣,今日喜歡她,明兒就能殺了她,還不如趁著祖宗沒發怒,好好把自己喂飽了。

飯後在暖閣坐了會,懷安聽她的吩咐取了筆墨紙硯過來,剛提筆蘸墨,外頭傳來叩拜行禮的聲音。

見喜立即警覺地挺直身子站起來,乖順地碎步往門外去。

一身朱紅曳撒的老祖宗在蒼冷的月色之下格外煊赫,腰間玉帶掐出一副挺拔雋秀的好身姿,鳳眸流轉中透出幾分玉樹臨風的韻味來。

見喜抬頭猛然對上他的視線,趕忙慌不擇路地垂下頭來。

梁寒似乎心情不錯,貼近時微微傾身,冰涼的手指如白玉劃過她下頜,將那張俊俏的小臉捧起來。

一雙光華萬千的眼眸倏忽在她麵前絢爛開來。

見喜緊張兮兮地咽了咽口水,盯著他的眼睛,神情滯滯,不知所措,踮起的腳尖快要支撐不住,藏在馬麵裙下微微顫抖著。

梁寒將她的窘態儘收眼底,牽起唇角,嗓音清明:“湖南雪災,餓殍遍野,你家顧大人被我派去賑災了,這可是立功的好機會,隻可惜今年過年怕是回不來了。”

“小見喜,你會想他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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