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抓心撓肝(1 / 2)

桑榆來的時候,見?喜在廊廡邊和?一隻?鸚鵡逗趣。

天兒格外湛藍,微寒的陽光灑落下來,在她輪廓上描了一層淡淡的金光,發帶被風吹得飄起來,在頭頂打了個旋,又輕巧地落下,擋住了她半邊臉頰,有種若隱若現的靈動?鮮活。

“今日沒人約你看?戲聽曲兒麼?”

桑榆把?藥箱扔給府中的丫鬟,走近到跟前蹲下來瞧那隻?鸚鵡。

頭頂一撮黃毛,背上大?片的波浪線般的斑紋,兩隻?眼睛滴溜溜的,小黑豆子似的。

見?喜歎了口氣道:“你可不曉得,昨兒在知雪園遇上刺客了,險些就丟了小命,那幾位夫人也?嚇得不輕,這?兩日怕是?又出不去了。”

桑榆睜大?了眼睛,訝異不已,伸手就去探她的脈搏:“那你身上可有受傷?”

這?話問?下去,她便覺得多餘了。

真受了傷,她還能今日才優哉遊哉地進府?若不能三更半夜火急火燎叫她起來,這?提督府都得改名換姓了。

見?喜輕哼了聲,“我當然沒事,我還跟那夥賊人說話逗樂呢,把?他們忽悠得團團轉!何況我家廠督多威風啊,自然能將?我護得好?好?的。”

桑榆在心裡哀哀一歎,有時候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操控人心的力量。

籠中雀做久了,便是?想飛也?飛不高,這?丫頭何嘗不像這?隻?鸚鵡,提督府就是?金籠,隻?能靠著腳底那根棲木站直身子,看?不見?外頭的廣闊天地,還告訴自己是?被寵在掌心。

可憐可歎呐。

見?喜伸手去撫鳥喙邊的小絨毛,樂得咯咯笑:“啾啾快點兒,背首詩來聽聽。”

“啾啾”是?見?喜給鸚鵡取的名兒,因為這?隻?鳥兒大?早上開始就隻?會啾啾叫,一直到現在都沒見?它真正說句話。

逗了大?半日,見?喜癟了癟嘴嚇唬它道:“廠督可是?要你教我背詩的,你不說話,回頭我可要告狀去啦。”

鸚鵡轉頭似乎不大?想搭理她,她隻?好?退而求其次,“那我不為難你啦,來說聲‘見?喜發財’聽聽?快,說見?喜發財。”

長棟正往庫房去,經過院門?口恰

好?瞧見?這?一幕,忍不住笑了笑,走上來道:“夫人想讓它說什麼?不如讓奴才試一試。”

見?喜驚喜地抬眸:“你還會這?個?”

她抓了一把?瓜子仁放到長棟手裡,長棟捏了一枚湊近,鳥喙如彎鉤般靈活地一點頭,將?那枚瓜子仁擒到口中慢慢咀嚼。

見?喜隻?知他平日裡聲音有些尖細,卻沒想到他還能模仿鸚鵡的叫聲,“唧唧啾啾”學得惟妙惟肖,那鸚鵡仿佛看?到同類,調轉了目光“嘎嘎”兩聲回應他。

長棟掐尖了嗓子如同唱戲道:“紅豆生南國——”念起這?句詩來抑揚頓挫,尾音拉得長長的,甚是?好?聽。

那鸚鵡似乎感應到什麼,烏亮的眼睛朝他眨了眨,見?喜終於看?到點希望,可鳥兒仍舊不吭聲。

長棟又念了一遍,往它嘴裡塞了顆瓜子仁,它這?才悶悶地出了聲,“春來——發幾枝——”這?聲音彆彆扭扭,甕聲甕氣的,可細細聽來彆有一番樂趣,竟果真將?一句詩完完整整地念了出來。

見?喜高興得拍手,“好?聰明呀!沒想到它還真會背詩,廠督誠不欺我。”

長棟轉過頭來笑了笑:“夫人在屋裡若覺得煩悶,奴才給您找些有意思的東西玩玩。”

他站起身,手中紅木匣內似有鈴作響,連籠子裡的鸚鵡聽到都興奮地叫喚起來。

“您這?盒子裡裝的是?什麼,鈴鐺嗎?我瞧著啾啾很是?歡喜。”

長棟手掌一頓,臉上的笑意僵了僵,“這?……是?雲南府的貢品。”

見?喜眼睛亮了亮,那定然是?寶貝啦,“我可以瞧瞧嗎?”

見?她好?奇地盯著匣子看?,堪堪要將?眼珠子粘上去了,長棟無奈,隻?好?慢騰騰地彈開銅鎖,裡頭是?個板栗大?小的雕花金鈴。

她捏在手中搖了搖,啾啾也?撲騰著翅膀,跟著後麵叫了兩聲。

金鈴似乎感應到她的溫度,在掌心裡輕輕搖動?著,見?喜驚了驚,眼睛瞪得圓圓的,“您瞧我可沒動?它,怎麼自個晃起來啦?”

長棟隻?覺嗓子卡了東西,捂著唇咳嗽兩聲,努力解釋道:“夫人不知道,這?鈴鐺看?著小,實則大?有乾坤,裡頭注入靈液,遇熱便能四處

滾動?,您握在手裡試試。”

見?喜攥緊了拳頭,又鬆開瞅了瞅,“難怪,我瞧著裡頭是?點斤兩的,這?是?什麼寶貝嗎?”

一個小金鈴而已,可她瞧長棟的臉色似乎不大?對。

長棟額角都出了汗,撚著袖口擦了擦,“這?勉子鈴也?算不得寶貝,就看?怎麼用了。”

說完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刮子,他這?麼說夫人也?不明白呀。

見?喜眨了眨眼睛:“這?是?底下的官老爺送給廠督的嗎?用……是?怎麼個用法?”

長棟正想著如何解釋,見?喜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是?鎮宅辟邪用的吧!我明白了。”

她搖頭晃腦地回憶著,“從前在承恩寺的時候,我瞧著那些官家夫人還專門?去寺裡求呢,金泄土氣,都說這?東西能克五黃煞。咱們寺的簷角下都掛著呢,還能修身養性。”

長棟捏了把?汗,就這?還修身養性呢,這?分明就是?完全反著來的。

見?喜仔細端詳著鈴鐺上的花紋,若有所思道:“既然是?雲南府上貢的,想必是?拿到寺裡開過光的,否則這?小小鈴鐺怎麼值得千裡迢迢送過來。”

長棟越發啞口無言,又覺得赤/裸/裸地說出來不大?好?,這?還有外人在呢。

桑榆冷不丁被長棟瞧了一眼,有些摸不著頭腦,籲了口氣,撣了撣胳膊上的灰塵,垂頭去看?那隻?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