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意外之喜(1 / 2)

離上元還有好幾日,光想一想那燈火輝煌的場麵,她便興奮得睡不著,翻來覆去地鬨騰。

他伸手摁住她肩膀,嗓音有些疲乏:“動什麼?”

“我有點兒高興。”她心裡砰砰跳,早就抑製不住了。

“有點兒?”

“好多呀。”

隻要廠督不發脾氣,不想法兒折騰她,廠督在她心?裡就是個好人。

她把臉埋進他頸窩裡,輕快地說:“小時候一到上元節,最快樂的時候就是跑到鎮子上去看舞獅子,聽人唱戲,看胸口碎大石。人群裡到處亂鑽,誰也不會苛責你,小孩子嘛,就算看表演,人家也不問你要錢。”

他默默聽著,指尖在她耳垂摩挲。

小小軟軟的一塊肉,不薄不厚,捏起來很舒服。

她伏在他身上,愉快地笑了笑,“我們小鎮上的糖葫蘆,肯定比不得京城的香甜,糖衣也裹得少,薄薄的一層,裡頭的山楂酸得滿嘴掉牙,可我還是覺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

“彆的孩子吵著要吃,娘親給買了一串,可還沒吃完呢,自己就被酸得滿臉揪起來,吃不下又怕大人罵,自己便找個隱蔽的地兒偷偷扔掉。那時候我總是盯著一個孩子,因為他每次都會剩兩個扔在路邊,趁他離開,我便偷偷將那剩下的糖葫蘆撿起來吃。”

他眉頭緊了緊,忽然想起小時候那個饃饃,難不成也是她從哪個泔水桶裡撿來的?

“您說,我是該氣他,還是該感激他呢?糖葫蘆分明這麼好吃,他居然扔掉!可他若是不扔,我也不會有那個口福。”

她說到這裡,長長歎了口氣,溫溫熱熱的氣息落在他頸邊。

有點癢,他把她的頭掰到一邊去。

她有些失望,嘟著嘴道:“您嫌我是土狗,配不上您?”

這幾日胡攪蠻纏的本事學了不少,他實?在懶得解釋。

她又抬腿架上來,拚命往他身上湊,“我這不是想感激您嘛,人人都說老天爺公平得很,從你身上拿走一樣東西,終有一日還會想方設法補回來的。我若是小時候過得好一些,這輩子可就遇不上您啦。”

是嗎?

手臂被她慵懶地枕在頸下,好像並不難受。

指尖能觸摸到她肌膚

的滾燙,她靠過來,溫柔的熱意也跟著漫延過來,仿佛置身柔軟的雲層裡,很容易讓人忘卻悲傷。

她好像真的有這樣的魔力?,時而讓他氣血翻湧,也時而讓他沉溺其中。

他與她看法一致,老天爺的確公平,能讓他蒙難多年卑賤如泥,也給他機會翻身。

如今讓他認出她來,算是意外之?喜嗎?

隻可惜他權勢滔天,卻沒有讀心之?術。

如若有,真想剖開她的心?出來瞧瞧,到底是什麼顏色!

他向來自詡聰明,詔獄裡的囚犯眼皮子一掀,他就能輕而易舉知曉他們什麼心?思。

可她不一樣,瞧著蠢笨,可嘴裡頭真真假假教人捉摸不透。

還是說,他心?中的那杆秤已經偏了一方,寧可相信她所言句句屬實?,也絲毫不願往壞的方向思索半點?

或許,他不該有弱點的。

這東西一旦長出個苗頭,便能頑強得宛若疾風勁草,不管如何壓製,終歸是“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

最妥善的法子就是斬草除根。

指尖勾勒著她那截纖細的脖頸,柔弱得讓人心?疼,他的手掌竟禁不住顫了顫。

她在懷裡嚶嚀了一聲,仰起頭,將下巴磕在他胸前,“廠督,您逛過上元節的禦街麼?能不能同我說說,熱鬨嗎?”

他怔了怔,手指一頓,搖頭道:“也許吧。”

提督東廠以前,這世上從沒有一樣熱鬨是屬於他的,後來手裡有了權,年年的上元,手裡的繡春刀都要沾點血。恐怕是老天爺刻意如此安排,幫他血祭至親。

想到幼時那些事,他心?中開始煩亂起來。

她抬眼望著他,似乎有些可惜:“廠督今年還有公事要辦嗎?對了,您說咱們能偶遇,那您也是在禦街辦事嗎?我可是說好隱瞞著身份出去的,您在街上見了我,會裝作沒瞧見嗎?”

他沉吟了下,凝眉問:“很重要?”

“當然啦。”她歡喜之?餘又有些悵然,“若是有機會,我自是想和廠督一道,沿著禦街從頭走到尾,我請您吃糖葫蘆,您送我個金釵銀釵,咱們禮尚往來多好呀。”

他沉了一整日的臉,這會終於笑起來,笑意雖淡淡,眉宇間卻舒展,“那是咱家虧了?一串糖葫蘆能

值幾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