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彆不理我呀(1 / 2)

太後是個聰明人,知道魚死網破後果。

至少在這個時候不能夠與梁寒硬碰硬。

讓見喜過來抄寫佛經,無他目,隻是想借此警示梁寒,隻要這丫頭在宮中一日,便逃不過太後手掌心。

梁寒難得為此服個軟,太後也很高興。

見喜將絹帛遞上去時,太後瞧也沒瞧,隻是笑道:“人常說夫妻連心其利斷金,沒想到掌印竟也是個癡心人兒。”

梁寒麵色夷然,拱手道:“這丫頭到底粗笨,抄佛經於她而言太過艱難,宮中有不少識文斷字宮監,太後若是有需要,臣倒是可以辟個衙門出來,專為太後,也為大晉抄經祈福。”

太後呷了口茶,慢悠悠道:“那倒用不著,紫禁城上萬宮人,分工太過明細,一年下來光是俸祿便是國庫一大開銷,哀家早就覺得鋪張。若是今兒你一個想法,便立個衙門,明兒他再一個想法,長此以往豈不是亂了套?”

綿裡藏針話一來一去,見喜又不能插嘴,聽得直犯困。

最後聽到廠督一句“若無旁吩咐,臣便告退了”,這才猛打起精神來。

太後瞧了眼見喜,仍不忘放過一絲機會,笑道:“瞧瞧哀家這記性,竟忘了說這事。那慈幼局有不少被棄養幼孤,你們二人在一起畢竟孤單,連個樂子也沒有,有工夫不如過去瞧瞧可有合眼緣,領回去養著,也算成全了天倫之樂。”

這話聽著言辭懇切,卻是往人心窩子裡紮。

見喜都不敢去瞧老祖宗神情,脫口便道:“多謝太後美意,可……奴婢也有話說,還望太後莫要怪罪。”

太後微微一訝,示意她講,梁寒也冷著臉轉過來,且看她有何見解。

一時間滿屋子目光聚集在她身上,見喜有點慌,強自鎮定下來道:“奴婢瞧著兒女雙全是好,可民間夫妻不少都是整日吹胡子瞪眼,一輩子相看兩厭,還有隻顧著生不顧著養,那也不能算天倫之樂,奴婢自己就是沒爹沒娘長大,可見這世上快樂並不是隻有孩子才能給。況且……況且我與廠督在一起,樂子多得很……”

梁寒:“……”

她越說越離譜,尾聲也越來越虛,連太後都忍不住黑了臉:“你年紀小,不懂這些。”

梁寒無奈地籲了口氣,隻好替她打圓場:“丫頭胡說八道,讓太後費心了,就算您不怪罪,臣回去也要好生訓斥,讓她長個記性。”

太後精氣神本就欠缺,咳嗽兩聲飲了口茶,便讓二人退下了。

梁寒步子邁得大,見喜跟在後麵一路小跑,瞧他麵色不虞,追著問道:“祖宗,我是不是說錯話,惹太後不高興啦?”

他抿唇不言,似乎這樣才能壓製心中情緒。

她果真如是想麼,在他身邊已經很快樂,有沒有孩子並不重要?

十幾歲丫頭能有這樣思量,隻是為了成全他顏麵,還是出自真心?

一瞬間,腦海中思緒翻滾,所有不安、期待、疑惑和悲哀全都湧上心頭。

茫茫宮道,他在宮中整整十年,此刻竟不知往哪個方向去。

腳步一晃,險些就要倒下。

見喜從未瞧見他這副模樣,一下子慌了神,忙跑上來扶住他,聲音微顫:“您怎麼了?這是要暈了?”

他低聲道“無妨”,抬手拿開她手臂,揉了揉太陽穴,繼續往前走。

她噠噠地跟在後麵跑,“您彆不理我呀。”

指尖一熱,她已經輕輕勾住他手,卻也僅是一根小拇指。

方才放肆大膽通通消散,唯獨留了一點小心翼翼,嘴裡嘟囔著道:“您想罵我就罵我吧,彆把什麼都憋在心裡,我沒心沒肺慣了,今兒無論您怎麼訓斥我,我都不惱您,我受得住!”

指尖在顫抖,他能感受到她膽怯。

每日這樣討好他,一定很累吧。

可這小小一隻手,給了他無限溫存。

如同溫溫熱熱水流湧遍全身,讓他無限憐惜,格外不舍。

他側過頭來,目光落在她一雙濕漉漉杏眼上,裡頭似乎盛滿了委屈,也確實疲憊極了,仿佛下一刻就能站著睡過去。

他心裡微微一疼,麵上隻能裝作淡淡:“今日彆回永寧宮了,賢妃娘娘隻是被禁足,底下宮人也一概無事,你回去也幫不上忙,不若回頤華殿好生休息。”

見喜嘴唇動了動,忽然拉緊了他手,“廠督陪我一起好嗎?您也好幾日沒休息了,回來還幫我抄了那麼久經文,鐵打身子也禁不住這麼熬,您陪我吃點東西,好好睡個覺。”

他轉過身,牽著她一起走。

“司禮監還有題本等著批,陛下臥病在床這兩日,我怕是沒工夫休息。”

見喜有些氣惱,“我雖然不懂,可我曉得大晉沒了您,天也塌不下來,怎麼就連覺也不讓人睡呢!何況還有秉筆太監在,明日您過去蓋個印就行,橫豎還是您說了算。”

小手抓得緊,甩都甩不開,他肅著臉斥道:“放手,彆胡鬨。”

見喜看著他熬紅眼眶,咬著唇道:“我不放。”

兩人在宮道上拉扯,路過宮人遠遠瞧著熱鬨,走到近前才發現是那位讓人聞風喪膽掌印督主,雙腿登時一軟,忙埋頭躬身見禮。

梁寒冷冷丟下一個“滾”字,那宮監顫顫巍巍連聲道“是”,趕忙縮成一團,像個雪球般往夾道旁宮門滾了過去。

見喜也不怕丟了麵兒,一副大義凜然模樣:“您不回,我也不回,我就站在這不吃不喝不睡,聽說衙門裡有種刑罰,是將人活活站死!您去吧,也彆搭理我,就讓我在這站著,明日您記得來給我收屍,否則我就被風吹成肉乾啦。”

梁寒無奈地仰麵望了望天,心想自己真是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