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吃飽了(2 / 2)

三月初,在太後和魏國公的鼎力支持下,西緝事廠正式設立。

劉承提督西廠,底下的千戶、百戶本想從錦衣衛鎮撫司中提拔幾人,卻終究過不去梁寒那關,隻好再從禁軍及拱衛司中撥幾個好手,前前後後折騰大半月,一套班子就這麼成立了。

東廠負責監視官員一舉一動,刺探情報,審問朝廷重犯,而西廠本就是為了維護皇權、掣肘東廠而生,職能難免有所交疊,管轄上亦有衝突。事情由哪方承辦,全在皇帝一人。

即便皇帝偏心東廠,太後也不擔心,自古削權本就不是容易的事,走出這一步隻是一個開始。

劉承新官上任,手裡接了幾個案子,辦得是如火如荼,春風得意,引來不少目光。

不過,後宮女子大多不願理會朝堂紛爭,私下更不敢妄議朝政,設立西廠的消息傳到耳邊,於她們而言,隻當皇帝跟前又多個可巴結的紅人罷了。

加之東廠那位向來狠辣,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而剛剛走馬上任的西廠提督不大一樣,一出口便能拉近距離,即便巧舌如簧也不會讓人覺得諂媚,卻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這劉承不僅深得陛下器重,還在太後跟前得臉。

若能攀上一層關係,助長自己的勢力,對後宮妃嬪來說自是求之不得。

當然,隻有永寧宮除外。

一來,太後尚未鬆口,賢妃仍在禁足,外頭的消息傳進來並不及時;

二來,東西廠勢不兩立,宮裡又有那司禮監掌印的寶貝夫人在,尚無人敢去,也沒有必要去巴結那位老祖宗的對頭。

朝廷設立西廠,對廠督來說不是好事,可見喜心裡卻很高興。

事情掰開來兩個人一起做,省去不少麻煩,往後臣民的怨懟也少了一半。

廠督既能多勻出時間休息,還少了許多罵名,這是天大的好事兒!

不枉她日日同菩薩嘮嗑,幫廠督說好話。

聽聞那西廠提督在後宮很受歡迎,見喜也遠遠瞧過一眼,論樣貌的確說得過去,但與廠督相比隻能說是平平無奇,她一點兒也不喜歡。

她的廠督才是天神般的人,容貌在這世上無出其右,豈是這等凡夫俗子能相較的。

晌午過後,暖洋洋的日光灑落下來,在金黃琉璃頂上點綴起刺目的光點。

見喜眯著眼,給院中一棵桃樹修剪枝丫。

或許是紫禁城的風水養人,若說從前麵容還有些清瘦寡淡,這才從承恩寺回來幾個月,竟慢慢養出了一副吹彈可破、柔柔嫩嫩的好姿色,說句人比花嬌也不為過。

賢妃在坐在榻上翻書,打開雲窗透口氣的間隙,院中一陣輕風掠過,樹上的桃花瓣兒如落雨般簌簌而下,正巧落在小姑娘粉嫩的襖裙上。

姑娘笑靨如花,在樹底下同人嬉笑玩耍,杏眸清亮,朱唇飽滿,彎起來的弧度漂亮極了,恍惚間竟與記憶中的一人容貌有些重合。

賢妃看得怔住,即便知道不可能,還是忍不住喚來秋晴。

“見喜這丫頭是你帶進宮的,你可清楚她的身世?”

秋晴往外頭瞧一眼,目光微微沉凝下來,“她是奴婢在宮中一位同鄉的孩子,因在宮中不便,隻好交由孩子的舅舅和舅母撫養。”

賢妃訝異地睜大了眼,神情也慢慢嚴肅起來。

不是她想的那樣,心裡有些失落,更有幾分震驚。

宮女生子是大忌,這丫頭的父親又會是誰?

秋晴歎了口氣道:“隻可惜奴婢那同鄉生下她沒過幾年就病逝了,留了些銀子托奴婢幫著照看。後來奴婢從一位同鄉太監口中得知,那家子雖拿了錢,卻不把丫頭當人。好好的丫頭自小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還被她舅舅帶著到處坑蒙拐騙。我心中不忍,便托了關係將孩子帶進宮來。”

賢妃望向窗外,沉思片刻:“那這丫頭的父親,你知道是誰麼?”

秋晴明白賢妃的心思,搖了搖頭,“她出生那段時日,奴婢恰好在行宮伺候,原以為她母親隻是臥病在床修養幾月,卻沒想到竟是懷上了。後來我問她,她卻閉口不言。”

後宮女子能接觸的男子不多,先帝,時常進宮的公侯伯子,或者侍衛,都有可能。

賢妃忍不住往下猜:“有沒有可能,是先帝?”

話一出口,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得不輕。

可秋晴卻斷然擺首道不會,“請娘娘贖罪,她母親生前在哪一宮伺候,奴婢不能說。不過她既知道自己的兄長是何種德行,卻還毅然決然地將孩子送出宮,可見是走投無路的辦法。如若真是先帝,她就算是死,也會不顧一切求先帝認下這個孩子。以她的處境,即便是求自己的主子,也未必沒有活路,總好過讓孩子在外頭生死不知。”

賢妃暗自沉吟一會,道:“帶她進宮,會有危險麼?”

秋晴搖搖頭:“其實奴婢也不知道,當時沒有法子,總不能看著她流落街頭,隻能將她帶進宮來。丫頭幼時在外頭從未拾掇過,模樣不起眼,後來又去了承恩寺,也算安安穩穩過來了。”

賢妃深深吸了口氣,感歎道:“你用心良苦了,以往隻覺得你待她嚴厲,實則是在保護她。無論她父親是誰,這樣的身份,在宮中低調些是最好的。”

她側首望向窗外,瞧見少女嬌俏的輪廓,又仔細打量一番。

興許知道她母親隻是一名宮女,沒了那個念頭,方才的熟悉感也慢慢散去。

再看時,她又覺不大像了。

手裡的剪刀“哢嚓哢嚓”地響,重重疊疊的一圈枝丫被修剪得乾淨利索。

趁著旁邊除了妙蕊再無旁人,見喜輕飄飄地歎了聲,嘴裡小聲嘀咕著:“也不知娘娘的禁足期何時能結束,陛下半夜偷偷進來,總讓人提心吊膽。”

除了見喜和賢妃近身伺候的秋晴、妙蕊兩人,沒人知道小皇帝隔三差五偷摸進來小坐一番。

妙蕊笑著低聲嗔她:“你老放嘴邊說,生怕旁人不知麼?要是傳到太後耳朵裡豈不全得完蛋。”

樹底下鋪了一層花瓣碎枝,見喜正要拿掃帚過來清掃,一抬眼,一抹明媚的鮮紅色驀然撞進眼中。

“祖宗!”

她驚喜地叫了聲,“您怎麼來啦?”

話落之時,梁寒已近跟前。

外頭看守的侍衛也不知何時被撤下,他抬起手裡的卷軸,慢條斯理道:“來傳旨。”

見喜眼前一亮:“是要解了娘娘的禁足麼?”

梁寒嗯了聲,帶著她一同進殿。

整整兩個月的禁足一經解除,闔宮上下大喜。

如今太後大病初愈,劉承得勢,西廠跟著風生水起,太後該罰的也都罰了,賢妃之事便沒有再追究。

出了殿門,梁寒抬眼看了看天色,尚早,不過也無妨。

他轉過頭來瞧她:“去司禮監等我?”

見喜瞥了眼樹下的狼藉,遲疑了一下,“我還要掃地,要不將外頭打理完了再過去?”

梁寒皺了皺眉。

見喜趕忙道:“很快的!”

梁寒臉色微沉,掃了一眼門外站著的幾人,最後目光落在妙藕身上。

他抬手虛虛一指,還沒開口吩咐,妙藕當即兩眼發直,趕忙躬身縮著腦袋道:“奴……奴婢來掃。”

三月風暖,卸下一身大氅的老祖宗身姿愈發清瘦筆挺。

她跟在他身後,隻瞧他負手那麼一站,整個紫禁城的紅牆琉璃瓦堆起來,都不及這一抹紅色來得明麗漂亮。,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