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舅母文氏(2 / 2)

一整日下來,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吃。

外頭是烈陽天,裡頭卻凍得人直哆嗦,文氏雙臂抱著膝蓋蜷縮在牢房的角落,寒毛直豎。

事到如今,那丫頭的態度已然明朗,分明是不想讓她好過,否則又怎會將她押入地牢受苦?

文氏不知貴人何時來、困她於此有何目的,她想要問些事情,可牢門前看守的侍衛個個嘴角繃緊,同他們說話也不應,仿佛聾啞。除了換班時走動一下,再也不見有任何動作。

地牢內燭火昏暗,陰森幽冷,文氏凍得昏睡過去,醒來時也不知外頭什麼時辰,隻覺得肚子餓得難受,嗓子也疼得冒煙。

又不知過了多久,沉寂灰暗的青石階終於傳來人的腳步聲,不疾不徐,由遠及近。

有種冷清肅然的味道。

文氏豎起耳朵,身上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明昧燭影裡走過來一個身姿清瘦頎長,一身朱紅繡金錦袍的男子,直到近前,麵容才慢慢能夠看清。

眉眼精致,膚色極白,仿佛冷月掛高天,美得不似凡人。

這便是丫頭嫁的貴人?文氏呼吸都停滯了。

牢門的鐵索打開,男人走進來,揮手屏退左右,一套動作矜貴優雅。

那些冷麵侍衛對他唯命是從,立刻拱手退下,片刻不敢停留。

文氏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腿肚子已經軟得不行,渾身都在顫抖。

這樣的麵容,這樣冷清的威勢,即便緘默不語,也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梁寒垂眸,打量著麵前青色粗布衣裳的女人,漆黑的眼底平靜無瀾,“文氏?”

尾音微微上揚,是在問話。

文氏嚇得趕忙回過神來,俯身磕頭行禮:“大人萬安,民婦便是見喜的舅母文氏。”

梁寒淡淡嗯了聲,也不急問,卻是慢條斯理牽唇一笑:“兒子叫……宋雲,是吧?聽聞在鎮上的雅山學堂讀書,月初有一首詩作得不錯,還受到了夫子的誇讚,是個好苗子。”

明明是誇人,可文氏還是聽得冷汗涔涔。

這貴人連兒子在學堂作什麼詩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保不齊孩子已經在他手裡。

難不成那丫頭什麼都對他說了?

她怎麼折磨她的,怎麼不給她飯吃、趕她出門的,這貴人全都知道麼,這是來收拾她的?

文氏不敢再往下想,伏在地上泣聲道:“大人饒命!從前見喜那丫頭在民婦家中,並非不受善待,隻怪她舅舅嗜賭成性,將家中敗了個乾淨,民婦一直與見喜相依為命,從未苛待於她,還望大人明察。”

梁寒彎唇笑了笑,“咱家還沒問,急著解釋作什麼?都是一家人,好說。”

文氏並不敢卸下心防,若真當她是一家人,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見麵?

眼珠子一轉,伸手拉住梁寒的衣擺,抬頭道:“這些年她過得如何,大人可否告知一二?民婦雖早已改嫁,心裡卻還當她是親外甥女,從這孩子離家進了宮,民婦便日日牽掛,生怕她在宮中過得不好,受人欺辱。如今總算是苦儘甘來,她嫁得良人,也是咱們家祖上顯靈了!大人若能性格方麵,可否讓民婦見見那丫頭?”

梁寒微微往後一讓,心中冷哂,敢在他麵前裝模作樣的,這世上還沒有幾人。

“咱家今日帶你來,是有幾句話想問,你須得如實回答,不得有半點隱瞞,否則,”嗓音裡暈染著笑意,卻似乎陡然一沉,“咱家隻能送你下去和她舅舅團聚了。”

文氏嚇得臉色慘白,趕忙點頭道是:“民婦萬不敢隱瞞大人!”

梁寒垂眸看到她濁淚縱橫的一張臉,早已經惡心到極致,可他素來是控製表情的好手,即便心中厭惡,麵上依舊保持和煦。

“她爹娘是誰?如今在何處?”

文氏忙道:“從前她娘交代了,不讓我們告訴她實話,我和她舅舅便騙她說,她娘跟人跑了,好讓她不再惦記。其實她娘在宮裡當差,名叫李青梅,孩子是她在宮裡偷偷生下的,宮裡容不下孩子,便交給我們撫養長大,至於她爹是誰,她娘從來不肯說,民婦實在是不知道啊。”

梁寒緊接著問:“哪一年入宮,哪一年生女,又在何處當差?”

文氏想了想,回道:“她娘九歲便入了紅宮,那時候約莫是建寧十年,民婦並不知她在哪一宮當差,隻聽說伺候的是身份極為貴重的主子,事事都得當心著,悄悄生下姑娘的那年應當是建寧二十三年。”

話落,梁寒目光微微一凜。

建寧二十三年,於他而言是非常熟悉的年份。

甚至整個大晉,在這一年前後發生了很多事情,太多的生生死死,讓人猝不及防。

他閉了閉眼,將腦海中的複雜情緒暫且拋開。

從袖中取出那塊蝴蝶佩,“瞧瞧,還認得出嗎?”

白玉的光影打眼前一晃,文氏當即睜大了眼睛,“這是……這是她娘給孩子留的玉佩,賣出去好些年了,竟是在大人手中?”

梁寒凝眉,寒聲一笑:“這玉佩成色不錯,雕刻工藝也屬上等,一個小小的宮女,會有這樣珍貴的東西麼?”

“什麼……珍貴?”文氏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可連貴人都說好的玉,必然不是凡品。

她怔了怔,眼中閃過一抹疑雲,“當初她娘說,這玉佩就當給孩子做個念想,我和她舅舅找人鑒彆,說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玉佩,值不了幾個錢,如今看來,怕是那些人誆我們,好將玉佩占為己有。我與她舅舅本想當了換錢,可生怕這玉佩與孩子他爹有關,倘若是個大官兒,來日找上門來也能充當個信物。看它不值幾個錢,我們便沒打算送去當鋪。後來她舅舅賭輸了錢被人追債,實在沒法子,便將此物低價賣出去了。”

文氏湊近去看那玉佩,上頭還有幾道熟悉的劃痕,是丫頭娘放在繈褓裡的那一塊沒錯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