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回來瞧瞧你(2 / 2)

趙熠眸光中寒芒轉瞬而過,幾日的憔悴和沉悶褪下去,換了一副久違的笑顏:“當真?”

胡太醫抬眸望著趙熠道:“是,皇後娘娘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魏國公鬆了口氣,也麵露喜色,胡太醫是他的人,診斷不會有假。

皇後在床上緩緩睜眼,正欲起身,趙熠忙坐到床沿按住她肩膀,將被角掖了掖,笑道:“嬋兒,你懷了朕的孩子。”

張嬋眼尾泛紅,兩行淚沒入鬢角,幽幽呢喃:“皇帝哥哥……”

趙熠替她拭去眼淚,無奈地歎口氣:“都是朕的錯,早知道你有了身孕,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在靈堂哭喪。你也是,自己的身子自己還不知道狀況麼?竟整整耽擱了三月,若能早些診出來,也可早日告知母後一聲……”

張嬋心裡泛酸,以往也有月信推遲的時候,可這次不大一樣,在宮外同旁人做了那些肮臟齷/齪之事後,她根本不敢瞧太醫,可沒想到這一回竟是真的有了身孕。

是皇帝哥哥的孩子,還是那個男人的孩子,她根本不知道。

張嬋不敢直視趙熠灼灼的目光,顫顫巍巍地瞥了眼魏國公,可父親麵上毫無慌亂之色,反倒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

趙熠似乎什麼也沒有察覺,握著她的手說:“這幾日你便在殿中好生休養,讓太醫開些安胎的方子,母後那邊,朕去同她說,母後……一定會為我們高興的。”

張嬋不知該如何回應,隻能訥訥地點頭。

魏國公望了一眼趙熠的背影,一時竟有些看不透他。

太後靈前擺出一副至誠至孝的模樣,那樣誠摯的眼淚實在是感天動地,連他這個舅舅都自愧不如。如今看到嬋兒懷孕,又擺出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竟教人分不清真假。

若不是他這兩年做的那些事,魏國公當真便信了他。

還是說,從一開始就是他多慮了?

皇帝年少輕狂,隻想做出一番前無古人的事業,所以無論是禁私茶私鹽,殺貪官汙吏,還是廢貴戚莊田,都是因為無法容忍侵害朝廷和百姓利益之事,並非單純衝著他這個舅舅來的?

魏國公打量他許久,無奈地按了按眉心。

罷了,如今在想這些真真假假已經沒什麼必要,離弦之箭不得不發,從他讓張嬋出宮那日開始,或者更早的時候,他便已經無法回頭。

……

梁寒將賢妃送到延禧宮之後,獨自回了司禮監衙門。

自奉國將軍出事之後,他那幾個兒子、女婿皆以謀反之罪論處,而河間府宋驤以失察之罪論處,從前五軍都督府中薑嶙提拔上來的那夥人也都被魏國公胡亂安個罪名,革職的革職,流放的流放,空缺出來的職位,魏國公暗中安插自己人填補了上去。

如今劉承一死,西廠群龍無首,趙熠忙著太後喪儀,魏國公趁此機會又提拔了親信暫理西廠,幾日之內便將裡裡外外重新部署,乾淨利索,不給旁人半點可乘之機。

從前去了一個順天府,又損失大半個工部,如今卻又將五軍都督府和西廠拿捏在手中,魏國公的勢力依舊不容小覷。

梁寒喝了口茶,賀終從外頭進來。

“那沈思厚倒是個嘴硬的,開始說自己並非不願臨摹謝忱的《祭妻文》,實在是家中老母近日病重,無暇顧及,這才耽誤交稿的時間,便索性放棄了。後來用了梳洗之刑去了半條命,掌刑的又拿他老母出來恐嚇,才承認了與韓敞之間的關係。”

賀終凝眉,繼續道:“乾爹猜得不錯,那沈思厚果真與韓敞私交甚好,當年假傳的那張詔令便是沈思厚親筆臨摹的顧淮的字跡,他心中畏懼,這麼多年臨摹的作品從不敢對外示人,生怕彆人瞧出端倪。隻是酷刑也用了,那沈思厚卻並無半句有關魏國公或奉國將軍的言論,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當年幕後的主使究竟是誰。”

梁寒心下思忖片刻道:“顧淮一死,魏國公除去勁敵,又空出個兵部侍郎的位子,給了薑嶙的女婿,而顧昭儀一死,後宮便再無人與太後相爭,實乃一石多鳥的計策。從前薑嶙在五軍都督府提拔自己人,如今魏國公也在裡頭安排親信,不出所料的話,兵部的那枚印信就在這兩人當中。”

賀終道:“可當日魏國公派人查抄奉國將軍府邸時,並未交代底下人留意什麼印信。一切都是按照規矩來,金銀、珠寶、地契統共搜查出三百大箱直接抬進國庫,半日都未曾耽擱,”

梁寒想了想道:“所以說那印信隻能是在魏國公手上。這也是為什麼兩人貌合神離,各懷鬼胎,薑嶙寧可冒險暗中投靠寧王,也不願追隨魏國公,就是因為當年明明是兩人出力,可印信卻落於魏國公一人之手,薑嶙無論是提拔自己的女婿,還是安插自己的親信,都得先看魏國公的臉色。聖人早已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注],就是這個道理。”

梁寒勾起唇角,已經有了對策,“派人往國公府散個信兒,隻說沈思厚被壓入詔獄,其餘消息一概不說,先瞧瞧魏國公什麼反應,他若是暗中派人斬草除根,咱家心裡就有數了。”

賀終俯首應下,出衙門時,外頭竟劈裡啪啦地下起了冷雨。

天色極沉,厚重的雨幕壓在頭頂,窗外枯瘦古拙的枝條在風雨中淒然起舞,寒意從指尖沁入骨血。

梁寒聽著雨打琉璃瓦的聲響,心緒略有幾分煩躁,隨即起身,命人備馬。

馬蹄踏碎一城寒雨,濺起的水花足有半人之高。

即便著油裳,穿油靴,到提督府門前時,一身朱紅曳撒仍是被冷雨浸透。

長棟連忙撐傘出來迎接,嚇得魂都飛了,督主的身子本就寒症未愈,這大晚上的冒雨回府,如何能吃得消!

梁寒卻渾不在意,徑直去淨室沐浴,而後足足喝了三碗藥湯才略略恢複些氣色。

內屋已經吹了燈,可屋外雨聲連綿,見喜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

直到被窩裡倏忽竄進一陣冷風,她打了個哆嗦,伸手去捉,卻摸到一隻冰冰涼涼的手,當即欣喜地睜開眼,“廠督,你回來啦!”

梁寒不動聲色的應了聲,慢慢在她身邊躺下。

熱水裡泡了一個時辰,身上已不像回來時那般冰冷如鐵,她抱著他,恨不得將這些天所有的思念都揉進他的心口。

片刻又將他推開些,秀眉微蹙嘟囔道:“外頭那麼冷,還下著雨,你怎麼不說一聲就回來了?”

梁寒揉揉她麵頰,將她按在懷裡,“宮中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想回來瞧瞧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