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番外六(2 / 2)

一個陌生的小姑娘,說日日夢到他,原本便是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

可一見他受責,小姑娘竟想也沒想就擋在他麵前。

她不是不怕,反而怕得要死,伏在他後背的時候,躲在他懷裡的時候都在顫顫發抖。

她的眼神充滿恐懼,卻又異常堅定。

養尊處優、無憂無慮的小公主,會保護他這樣一個卑賤之人?

梁寒喘著粗氣,咬碎後槽牙,冷冷一笑。

隻怕是瞧上這一副沒用的皮囊,若是剝開這層皮肉看到他骨子裡的爛創,她會唯恐避之不及。

可最令他困惑的,還是自己未及細想地、本能地保護她的行為。

毫無疑問,他一直是冷心冷血之人,萬事逃不開衡量和算計,他不會愚蠢到舍棄自己的性命去救一個不相乾的人。

心下思忖著,外頭忽然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很輕,也很和緩。

這一條長廊的廡房都住著內操軍的宦官,人人都是練家子,稍有動靜都會被發現。

似乎料到他懶得回應,敲門聲響了三下,“吱呀”聲便傳至耳邊。

梁寒伏在床上,鼻尖嗅到淡淡的蘭花香,是今日在月安宮聞過的味道。

腳步一前一後,都放得很輕,不是小孩子。

婉妃慢慢走近,側首瞧了瞧那麵上沒有一絲血色的少年,還未開口,少年卻閉著眼沉聲道:“奴身子不便,無法向娘娘叩首請安,望娘娘恕罪。”

婉妃有些詫異,隨即恢複了神色,望著他被鮮血洇紅的後背,歎了口氣。

被皇帝懲治的下人,就算有人來醫治,也不會給上好的金瘡藥,少年後背包紮淩亂,也許是醫師怠慢,又或許是不喜人近身,才自己上手隨意處理了。

婉妃手裡攥著白玉瓶,望著少年溫聲道:“本宮過來,是想對你說聲謝謝和抱歉,陛下有他自己處理事情的方式,本宮不便多言,可你舍身救公主,這一點本宮和陛下都瞧在眼裡。溫凝是個糊塗孩子,在陛下麵前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可她的心裡是想待你好的,希望你不要因此怪罪她,如若你想和她做朋友,本宮隨時歡迎。這是南疆上貢的金瘡藥,療效應該不錯,讓玉嬤嬤給你換藥可好?”

玉嬤嬤接過金瘡藥,正要上前,梁寒卻道不必,“深夜天寒,娘娘千金之軀還是早些回去吧,奴自己來便好。”

婉妃勸道:“背上的傷口,你自己瞧不著。”

梁寒籲出一口氣,低聲拒道:“奴微賤之身,莫要汙了娘娘的眼睛。”

少年有自己的尊嚴,不願旁人看見自己的傷口,婉妃輕歎了聲,讓玉嬤嬤放下藥瓶,然後道:“你好好養傷,藥給你放在春凳上了。”

婉妃離開後,屋裡恢複了最開始的沉寂,枕邊燭火羸弱,仿佛下一刻便要熄滅。

良久,梁寒終於瞥一眼身側的白玉小瓶,忍痛支肘起身。

很早的時候,上位者為了達到服眾和震懾的目的,種種酷刑應運而生,他們享受折磨的樂趣和高高在上的感覺,享受螻蟻一般的人在他們腳下扭曲和掙紮的快感。

後來,不僅僅上位者如此,高人一等者如此,甚至平民百姓、頑劣孩童在麵對比自己弱小的人或生靈時都會產生這樣的快感。

從小到大,父親對母親的殘暴手段他看在眼裡,恨在骨髓裡,直到親手將其剝皮拆骨,指縫間粘稠而滾燙的血液與抽出的森森白骨將他所有的理智吞噬,那種令人興奮的快感甚至令他舒適到戰栗。

身上的紗布有些粘連皮肉,他咬牙猛然扯開,剛剛愈合的傷口再次撕裂開來,殷紅的血液自傷口汩汩流出,手邊沒有可用的工具,他注意到枕邊的那一盞殘燈。

火焰在皮肉上灼燒和跳動的感覺,一定美妙至極,他如是想。

一邊將身上的紗布撕開,一邊將燈罩取下,讓火苗一點點靠近,新鮮的燒灼感漸漸逼近皮膚,滾燙和疼痛交織捆綁,他渾身震顫起來,呼吸仿佛在這一刻停滯。

火苗親吻傷口的一刹那,木門驀然“吱呀”一聲打開。

梁寒手抖了一下,警覺地望向門邊。

小小的人兒立在那,睜大了雙眼愕然盯著他,嘴巴微張,手腳不知怎麼放才好。

梁寒心裡閃過一絲慌亂,不過轉瞬即逝,而後不動聲色地將那燭台放回原位。

公主嚇得魂都沒了,哥哥在做什麼……哥哥自己燒自己?

她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回過神,急急忙忙跑到梁寒床邊,“哥哥,你又流血了。”

梁寒懶得說話,深更半夜,他不需要她親自跑過來,告訴他這樣一個但凡有眼睛就能看到的事實。

公主咬咬唇,小心翼翼地抬起手。

溫熱柔軟的手掌覆上後背,梁寒登時大顫,猛然攥緊那隻並不帶有侵犯性質的小手。

他不適應任何人的觸碰。

公主皮膚幼嫩,稍稍一捏緊就泛了紅,哥哥沒有用全力,捏得不是很疼,可是公主委屈地掉了淚,“哥哥,你把溫凝掐得好痛。”,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