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番外十二(1 / 2)

公主的手稚嫩白皙, 幼時的小窩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愈發清晰漂亮的指骨,縱是如此, 這雙手也依舊柔軟, 指頭圓潤, 亦有可愛之處。

梁寒看著她長到這麼大。

從進宮開始, 公主念過的每一句詩文,寫過的每個一字, 梁寒都沒有錯過。

公主喚他哥哥,他也慢慢心安理得地將公主當作妹妹。

剛開始的時候, 公主幾乎每一晚都會到內操的廡房陪他說話,替他暖手,後來梁寒調去東緝事廠, 公主以為再也見不到他,連哭好幾宿。

那是他頭一回審問要犯,從天亮審到天黑, 又從天黑審到天亮,耐不住酷刑就喂些米粥下去繼續審, 直到最後一日,那犯人終於供出背後主使,也在整整三千刀之後咽了氣。

即便是好生培養的那幾個義子, 也不及這小小少年陰戾狠辣、手段殘忍,東廠提督曹忠對此十分滿意。

出了東廠衙門,抬眼是一望無際的漆黑夜色, 他在寒夜中站了許久, 然後換了身衣裳, 悄悄潛進月安宮偏殿。

深更半夜, 連草叢裡的寒蟬都睡了,隻有公主還在被中默默啜泣。

白日不能在阿娘麵前哭,公主隻能夜晚躲在被窩裡哭。

梁寒垂眸看著自己這雙將人活剮三千刀的手,遲疑許久,終究沒有去碰公主因哭泣而顫抖不止的肩膀。

可公主已經聞到血腥氣,立刻支棱著起身,看到麵前一連幾日沒見著的漂亮哥哥,紅腫著一雙眸子便要來抱他。

他是泥濘裡的人,渾身都是戾氣。

即便已經沐浴更衣,也掩蓋不了身上那股惡臭的血腥。

公主胃裡翻湧,讓開他的腰身,忍不住作嘔。

幾日沒見到他,公主沒有好好吃飯,胃裡沒什麼東西好吐的,嘔出來的全都是酸水。

他喂她喝了一口花果茶,小姑娘才慢慢緩解,可此刻已經嘔得滿眼淚花,小臉蒼白如一片薄薄的箋紙。她這才抬起頭來問他去了何處。

梁寒默然許久,說:“東廠。”

東廠是皇帝的鷹犬,一向惡名昭彰。

群臣和百姓眼裡的東廠,鏟除異己,欺壓百姓,濫用酷刑,屈打成招,簡直罄竹難書!眾人聽到東廠閹豎之名無不惡寒,卻又敢怒而不敢言。

公主鴉睫顫了一下,梁寒的心也跟著緊一下,仿佛在等待什麼宣判。

她年紀雖小,可是並不閉塞,入東廠到底意味著什麼,公主隱約知曉一二,橫豎不是好事。

梁寒似是認命地勾起一側唇角,眸中寒意凜冽,夾雜一絲從未有過的挫敗感。

閹人原本就齷齪不堪,東廠閹豎更甚。

公主麵前的哥哥,再也不會是一個好人。

可公主顫顫地眨了眨眼,囁嚅道:“哥哥的東廠靠近宮外的禦街嗎……以後溫凝想吃什麼,哥哥都會給溫凝買嗎?”

梁寒稍稍一怔,有些失神,仿佛耳朵出了差錯。

公主眼裡亮起光,帶著嗔怪的語氣道:“以往溫凝可是日日給哥哥帶糕點的,哥哥不會當了官兒就翻臉不認人吧!”

梁寒喉嚨一緊,又是微微一滯。

“哥哥進了東廠,俸祿也會比從前高出不少,那溫凝明日就想吃桂花蒸餅,雪凍元子,冰糖果子和烤鵪鶉……嗯,暫時先買這幾樣,日後我想到什麼再同哥哥說,或者哥哥在外看到時新的小玩意,宮裡頭沒有的,也要給溫凝買!”

公主劈裡啪啦說了好大一通,嘴巴都有些乾,取過他手中的果茶又抿了一口。

公主羨慕張嬋可以隨時出宮,可禦街賣的那些雜嚼玩意,張嬋壓根瞧不上,所有的吃穿用度她都要最好,可公主喜歡新鮮的玩意。

至於東廠,公主長大了,知道那是替父皇辦事的地方,她不會多問。

她知道哥哥越來越厲害,厲害的人就該往厲害的地方去,她隻願哥哥平安。

自那以後,梁寒住在宮外,公主無需再去下人的廡房,換成哥哥三天兩頭深夜潛入月安宮。

隻因公主時常有所要求,一枚兩文錢的花鈿也火燒火燎地要他買來,比小時候任性不少。

她是主子,梁寒當然有求必應。

可公主隻有這樣,才能時常看到哥哥,確認哥哥外出任務有無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