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1 / 2)

圓橙 林格啾 13672 字 4個月前

三年後。

2019年, 上海, 虹橋機場。

時值淩晨。

國泰航空貴賓休息室裡,為數不多的幾位商務艙乘客前腳剛離開, 空闊的卡座瞬間愈發冷清。除卻仍提供夜宵同甜品服務的廚師等寥寥數個換班的服務人員, 隻剩一位女士仍坐在原處, 遠遠看去, 似是在專心致誌電腦辦公, 十指如飛。

女人一身米色風衣, 黑色長直發傾瀉至腰,雙腿交疊。

她不時調試著藍牙耳機,同電話那頭的人小聲交談, 眼神仍一眨不眨盯著麵前屏幕, 半晌, 不知談及什麼, 一雙纖長柳眉忽而微蹙。

她話音一頓,立刻細聲叫停電話那頭的老友:“等一下,阿柿,我和出版社那邊的負責人聊幾句,你先不要掛電話。”

說著,眼見對麵聊天框中長篇大論,又飛速在方格中輸入一句:【我這邊收到的消息是, 版權經紀通知我今天要在香港和對方麵談。】

不然的話誰會大半夜還在這坐著, 趕三點的飛機?

朝令夕改一貫不是她喜歡的作風。

對麵回複:【香港現在局勢太亂, Zack認為版權經紀這次談的項目不太專業。】

【宣展還在念大學, 現在已經可以跨行指揮了?版權那邊也不是一天兩天,從去年就已經開始交接了。他現在才來插手,隻會打亂我們的計劃。】

【親愛的,彆生氣。他也不是說不讓談,隻是他和版權方那邊有很好的朋友,要親自去接對方到上海來談——為了保證你的安全。】

話是這麼說,但也不必次次都這樣吧?

她默默無語,瞥了眼自家實際已經吵翻天的編輯小組。

自從一年前畢業後加入WR——這家業內聞名、早在她上學期間發表第一本中篇全英文後,就頻頻對她拋出橄欖枝的電影版權公司,她仿佛就已被自動歸類成某種“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雖然她的確為公司賺來大筆美金,但是過分的關注顯然不是因為金錢而起,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問題。

回頭想想,以她的性格,哪怕能早一秒,想起WR原來是那位一麵之緣的大少爺家的家族產業,大概寧願在外頭多浪跡幾年,也絕對不會進來天天被煩到頭炸吧?

舒沅苦笑。

然而不過手指覆上電腦鍵盤,敲了兩個字眼。

她到底是個心軟的人。原則歸原則,對待他人的關心也始終做不到咄咄逼人。於是想了想,最後也不過字斟句酌,回複一句:【知道了,那麻煩儘快把改了之後的地點發給我,幫我轉告Zack,很感謝他的關心。】

【以及,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希望是先跟我這邊協調,不用麻煩Zack經手,走流程比較好。辛苦你了,Sue。】

最後一個字打完,她將一旁仍在修改中的新存稿順手保存,隨即合上電腦。

依依不舍最後撚起一塊拿破侖蛋糕吃完,便拖著自己十五寸小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休息室。

電話裡的好友似也聽得她這一遭輕響,滑輪刺耳聲傳到耳邊。

當即也忘了噤聲,徑直開口問說:“這是出什麼事,就走了?”

“公司那邊臨時通知,香港可能最近都去不成了……怕是天都不讓我去找你和謝sir蹭飯吧,害我期待好幾天了。”

“就這啊?我以為什麼事呢,嚇我一跳。”

電話那頭的林柿顯然鬆了口氣。

回過神來,倒安慰她:“彆這麼沮喪,反正之前在UOE(愛丁堡大學)的時候,你吃我做的飯也吃膩了。”

“哪有。”

舒沅笑著,站定機場二層大廳,粗略掃了一眼服務台位置,徑直過去排隊退票。

“早知道當時畢業就該跟你去香港多呆兩年,回上海以後自己一個人住,又隻能自給自足了。好不容易有機會聚一聚,結果還被宣展搞得一團糟。”

“宣展……上次說的那個,Steven.L.Zack?”

一大串正正經經大名,砸得舒沅直愣。

好半會兒才反應過來,一邊同前台聯係退票,一邊對著空氣點頭:“啊,對,就他。”

其實也不怪她半天轉不過彎。

提起宣展,大部分人更熟悉的是他的姓氏。就如比起他熱愛的繪畫事業,更多人默認他會成為Steven家族百億財富的繼承人,未來接下東亞一帶出版業、文娛電影業半壁江山那樣。

隻是舒沅習慣了那小孩常年沒個正形,突然被人提醒了他大名,一時之間,竟然沒法把這兩者勾連起來。

耳聽得電話那頭林柿八卦心起,笑問她是否這幾年終於轉性——要是翻舊賬,當年在學校還有不少白人男生對她表白示愛,不知道會不會為舒小姐今天才扭頭,喜歡上宣少這個實打實混血兒流下一把辛酸淚?更是哭笑不得。

“你覺得我會喜歡宣展那種款嗎?說他像我親弟弟還差不多。”

“誒,這可不一定。畢竟你可一路都特彆有小輩緣,”林柿聽出她的局促,不知想起什麼,在電話那頭大笑不已,“何況你這都空窗期幾年了,除了上學那年老跟在你後頭那個美國佬,煩你煩得不行,我都沒看你跟什麼男的有接觸,指不定跟小弟相處久了,以後就那什麼呢,是吧?”

“你就彆挖苦我了。與其在這想絕對不可能的事,不如先想想你和謝sir的婚……呃!”

舒沅顧著說話,沒看前路。

等到反應過來與人高馬大的男人正麵相撞,已是左肩大痛、險些拉著行李箱直直摔倒的瞬間,好在對方及時伸手攙扶,但她還是忍不住悶哼出聲,直護肩膀。

顧不得林柿聽到她聲音急忙詢問。

舒沅一邊按住肩,一邊抬頭。

意想不到,麵前竟是一張無比熟悉的麵孔。

對方黝黑麵皮在看清她的瞬間,也隨即展露出燦爛笑容,“是你,舒沅!”

“……陸堯?”

“是啊。好久沒見你了,你又瘦了不少,也變更漂亮了——今天是要去哪裡?”

她不是多話的人,可陸堯在這見到她顯然很驚喜。這麼一聊,就多多少少有些停不下來。

難得見麵,舒沅也沒掃興。隻和林柿低聲交談兩句,掛斷電話,也任這幾年沒見的老同學一路送自己返回到機場出口。

臨彆前,陸堯遞給她一張嶄新名片。

“其實我們前段時間也辦了次同學聚會,”他說,目光微有些閃爍,“不過你和……蔣成,兩個都沒來。”

“我們離婚好幾年了,各自都很忙。”

不似三年前的拘謹,這次,舒沅閒聊般與蔣成劃清楚河漢界,隨即從錢包裡同樣抽出張名片,徑自忽略了對方滿臉驚訝,遞到陸堯手中。

“我也還是不怎麼喜歡參加同學聚會,不過還是很感謝你上次邀請我,就是給你添麻煩了,一直沒來得及說句抱歉。”

“不、不,沒事……你現在還經常在上海嗎?下次有時間,周末可以出來吃飯?”

與敘舊不同,對於這些問題,舒沅倒沒再繼續往下回答。

她已經不再是溫吞平和,其實怯懦於被人發現自卑而不敢拒絕,藏在角落的二十五歲。

隻麵上淡淡笑意,同他握手。

“我叫的車到了,以後有時間再聊,謝謝你送我出來。”

陸堯站在原處,目送她熟練地拎起行李箱塞進後座,重新拿起手機,不知向誰撥出電話,從頭至尾都沒再回頭。

隻又愣愣低頭,看向手中名片。

不知呆了多久。

一陣急促鈴聲卻驚醒他停滯思緒。

“喂?是,紀總。我現在在機場,對,馬上飛香港和蔣總麵談——”

“蔣總回來了?哦、哦,好,我立刻跟方特助打個電話,儘快定下新地點……好的,我馬上和養雲那邊的酒店負責人聯係。”

*

當日,晚六點整。

舒沅滿頭黑線地趕到位於閩行區的養雲安縵時,宣展還在他那間古宅套房裡洗泡泡浴。

自從年前養雲在上海落定,這間八萬一夜、晚上能睡在浴缸看星空,白天能在私人泳池“曬著太陽看會兒書”的古宅就成了宣展每次來上海的必定打卡地。

這次更過分,明知道這地方離市區四五十公裡,她好不容易從虹橋回市中心,又因為他非得把吃飯的地方定在這邊的銀廬餐廳——吃火鍋,不得不再驅車趕到“郊區”。

“是舒小姐吧?這邊請——”

隻好在他提前給這邊配備的“管家”提前打過招呼,舒沅沒至於進門便又忘路。途徑數人方可合抱的參天古樹,一路進到位於南端的徽派小築。

管家一臉不便打擾的神情且送且退。

舒沅也不好再解釋,隻得尷尬笑笑,獨自走過眼前古樸長廊。結果到了內廳還不見人,電話也打不通,她隻得循著依稀聲音往後院走。

這麼一走。

——“喂!宣展!!”

兩分鐘後。

一聲驚呼劃破天際,隨即是嘩啦水聲,舒沅隨手拽過手邊不知用來擦臉擦手的毛巾,便往那露天浴缸狂扔。滿臉無辜的宣少赤著上身扭頭看,自覺著裝不算暴露,看她已氣到背過身,這才不情不願地拿毛巾遮住胸前。

“宣展!你不是說,我來的路上,你不是說已經都收拾好了?”

“是收拾好了啊,”他半站起身,隨手擦拭著滿頭濕漉漉金發,將身上殘餘水珠一並拭儘,隨即跨出浴缸。看一眼她,卻又不由失笑,藍瞳盈盈波光,“舒,但是你總不來,所以我想先洗個澡——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巧。”

不過,他可開放得很,完全不介意她看。

舒沅聽出他言下之意,不由扶額。

等了半天轉過身去,看他已不知何時裹好浴巾,這才長舒一口氣。

她倒也不是真那麼純情。主要是事發突然,再加上宣展這家夥一副明知故犯好得意的樣子,實在是個人都免不了想打他。要是手邊不是毛巾是彆的,八成他得……

“舒,傻站在那乾嘛?”

宣展滅了浴缸邊古色古香的銅香爐。

一回頭,又對她露出滿臉人畜無害笑容,被熱氣熏得隱隱泛紅的雪白皮膚看著像是故意引/誘,可惜舒沅完全不吃這套,回過神來,過去徑直捏了他臉,便把人往客廳帶。

“誒誒!舒!痛、痛!”

他一個一米八幾大高個,隻得屈身配合她,走得歪七扭八。

“啊痛死了……我知道錯了,I was wrong……我不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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