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午休的時候,他竟然還是故意和她一樣等在教室裡。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才拎出一個比昨天看起來還大了很多的保溫盒,放在她桌上。
“喂。”
“啊、啊?”
一個“喂”字重如千金。
她心虛地隻想往地洞裡鑽,繼續低頭做試卷,不敢看他。
“乾嘛老低著頭?”
“沒,沒有啊。”
怎奈他當時堪稱她的克星。
他一說她隻能抬頭,整個人臉紅成煮熟的螃蟹,結結巴巴轉移話題:“對不起啊,我今天不想……”
“說什麼呢。你昨天輸給我二十一次,本來要算你給我做作業抵債的,算了,我回去想了下,就當你……那什麼,還了。”
“啊?”
“啊什麼啊。”
沒有人在,隻有他們倆,他又恢複有些凶巴巴的惡劣本性。
但看她像是嚇到又沒會意,頓了頓,還是微微收斂。
“我的意思是。”
他說:“你主動親我的,當收學費了,我沒覺得不好。有什麼好怕的?”
“……”
“看我乾嘛,又沒騙你,”他撇撇嘴,捉住她手腕,“車停在後門那邊,走,去喝湯。”
在後來的八年裡,舒沅跟他玩過無數次紙牌、骰子、硬幣猜正反。
她幾乎沒有贏過。對於這些需要動用靈光腦筋的活動,當然還有用智商“出老千”的方法,死板如她,教再多次,似乎永遠也不好意思,也不敢去用。
她畢生都遵循著刻板的人生信條。
如同正直,善良,溫柔,忠誠,這些永遠不能被化用的品格,始終伴隨著她的小半生。
蔣成卻不一樣。
為了取得勝利,他從不介意揣摩捷徑,甚至可以成為不按套路出牌且不惜手段,掌握賠率的投機者。
他贏得了她的八年。
但是這一次。
時移人易。
新一局開牌,舒沅亮出與預料無二、手中一正一反合上的暗牌,紅桃J加上黑桃10——
“Bckjack,21點。蔣先生,是我贏了。”
蔣成看著她從容且勝券在握的淡淡笑容,頓了頓,視線隨即落低在自己麵前那張並未掀麵的牌上。
他明著的牌,是一張方塊A。
在21點的規則裡,它可以是11點,也可以是1點。
“蔣先生?”
“沒什麼,我輸了。”
半晌,他笑了笑,向荷官示意放棄亮牌。
隻在旁邊此起彼伏的噓聲和歡呼聲裡,將那張蓋住的紅桃10同方塊A一起,一並丟入牌堆。
五百萬籌碼隨即“嘩啦”一聲,同時推向宣展。
他起身。
“恭喜,舒小姐。”
視線轉到她旁邊訥訥無言,像是若有所思的宣展,聲音卻又瞬間冷了八個度:
“但我也還是要提醒你,Zack。這世界上很多事要靠腦子,不是靠衝動就能解決的。有些人會縱容你,但世界上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縱容你——沒有人是世界的中心。”
“你——”
“免費教學,下次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話說完。
他甚至沒再管桌上剩下的籌碼,隻甩下張金卡,讓緊隨其後的賭場負責人存進餘額中,便也不管誰來經手,徑直轉身離開。
*
在金沙商場外等了大半個鐘頭的方忍終於看到老板出門,連忙收拾好手裡一大摞名片,迎上去彙報。
“老板,上麵派對還需要過去嗎?”
“剛才讓人過了一遍信息,這次有幾家新公司的投資前景預估相當不錯,不過我還沒有給那邊答複。”
“還有,剛才香港那邊來電話,和鐘氏集團的合作案在對方股東大會討論通過,時間合適的話,鐘老爺子希望您月底抽空……”
“行了,方忍。”
蔣成擺手叫停下屬的喋喋不休,拖著沉重的步伐向商場對麵的金沙酒店走去。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需要休息。
或許是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太不對勁,派對上喝酒如喝水的緣故,他的腦子現在有點不聽使喚。
理智和感情一個勁天人交戰不說,太陽穴裡更宛如悶了個刺錐,一刺一刺地跳。
疼。
“老板……?”
看出他狀況不太對,方忍急忙上來扶人,“我現在馬上打電話,讓人去準備醒酒湯。”
“沒必要,彆讓人來煩我。”
“但是——”
“還有,以後關於她的事,也不要再來……”
“算了。”
蔣成揮開他手。
眼見著蹲守在酒店外的媒體依然猖獗,隱約更聽得快門聲響。
他理了理略顯淩亂的領口,恢複如舊清冷神色,快步走進酒店大堂。
——說實話,其實千算萬算,他確實都本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去什麼金沙賭/場。
哪怕他不否認此行自己有私心,但是,來拓展東南亞市場,才應該是他理智狀態下最優先的目的。
也因此,在空中花園的派對上,在和Richard關於合作投資國內地產項目的談話進展正好的時機,卻因為個人私事耽誤公司數億的合作前景,實在不是一個優秀決策人該做的事。
跟這些相比,五百萬算什麼?
或者說,舒沅去哪裡,跟誰一起……又算什麼?
“叮”的一聲。
他刷卡走進房間,將房卡插入卡槽,瞬間滿室亮堂。
偌大的總統套房位於五十層,自上向下看,足以俯瞰新加坡大半城市光景。
然而他扯鬆領帶,丟開西裝,坐在床邊愣了許久再起身,最終卻也隻是頓步於落地窗前,扶住疼痛欲裂的額頭看向對麵,一個個幾乎飄忽成小點,無從辨彆的人。
“為什麼呢……舒沅,你覺得這樣好玩嗎?”
他像是自言自語。
沒人給他回答。
他是天才,從小就是,所以在他看來,沒有愛情就不能活的人是那麼愚蠢,連他自己都不想回答這麼庸俗的問題。
在更高的層次,比起愛情,難道不是尊嚴和尊重更重要?
比起愛情,難道不是對婚姻的真誠,堅守,不欺騙更重要?
他曾經以為是能用這些說服自己向前看的。
然而就像剛才在賭場,在看到她露出笑容,柳眉舒展的瞬間,他突然忘記了自己的來意。
甚至忘記了自己本該恨她不告而彆,忘記了當年歇斯底裡尊嚴儘失的眼淚,一片狼藉的心情——
那句對不起近在喉口。
最後,也隻能是一句,“恭喜,你贏了。”
然而舒沅,其實這麼多年,你何止贏了那麼點?,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