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chapter58(1 / 2)

圓橙 林格啾 12742 字 4個月前

然而,事情發生後, 留給舒沅去悲傷無措的時間, 實際卻壓根寥寥無幾。

原因無它。

在法律出奇嚴苛、對待犯罪行為一向絕無容忍的新加坡,尤其是安保森嚴的聖淘沙灣富人區內, 竟然會發生這樣性質惡劣的綁架案件,簡直聳人聽聞。

也因此, 消息一出, 在警方抵達事發地不過數分鐘後, 當即引來一群聞風而動的媒體記者, 將整個彆墅區各個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其信息之靈敏,甚至於舒沅前腳剛把消息告知給身在國內的蔣父蔣母, 後腳, 不知從哪得到她聯係方式的記者們, 已然開始了對她手機毫無空隙的輪番轟炸。

對方完全不給她任何喘息機會。

一開口, 顯然就是有備而來, 直接質問她和蔣成私下同居是什麼關係, 在這起綁架案件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諸如此類種種攻擊性極強的問題。

舒沅孤身一人,隻能一律回以“無可奉告”四個大字。

之後,還是有賴一眾警官的嚴密保護, 她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 秘密從後門出行, 才終於得以在鎂光燈頻頻閃爍的騷/擾之下, 暫時離開記者們的包圍圈, 被帶回了就近的地區警署錄製口供。

整個過程中,儘管她再理智,再冷靜,也忍不住頻頻落淚,反複強調著:“希望警方能夠乾預媒體,不要再讓毫無根據的消息四處傳播。”

這不僅是因為她此前已然目睹過蔣成在香港負傷、蔣氏股價大受影響的後果,也因為曆史上,實則不乏有在綁架案中因為消息外泄、激怒綁匪導致撕票的慘案發生。

警官們紛紛表示理解。

然而,實際上,彼時連綁架案案情被媒體“提前得知”的原因,甚至舒沅手機號碼泄露的元凶,他們暫時也都一無所知。

到最後,為首的警官隻能輕手輕腳拍拍她肩膀。低聲承諾:“我們會儘量滿足你的要求,舒小姐。”

說完。

一群人對了個眼神,複又委婉提醒:“以及,介於事態……不尋常,我們建議您儘快聯係蔣先生的父母到場。如果之後發生索要贖金的情況,至少能有人跟您一起商量。”

當晚,出於對證人的保護及輿論管控的需要,舒沅沒有再回到過聖淘灣的富人區,而是下榻於警方提供的酒店房間,被二十四小時看護起來。

徹夜未眠。

次日一大早,匆匆趕到警局後,她在問詢室外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預想中風塵仆仆趕來的蔣父蔣母。

而是聽見她腳步聲、登時從長廊儘頭霍地側身看來的宣揚。

他這天一身黑色西裝,滿頭金發在背後紮成個小辮子,沒了碎發修飾,一張輪廊分明的麵龐愈發英俊逼人。

見她兩眼紅腫著呆立在走廊那頭,顯是愕然於他的突然來到,且帶著天然的一股防備,他倒是毫不心虧。隻從西裝口袋中抽出張雪白手帕,走到她麵前來的同時,也將那手帕塞到她手中,示意她擦擦眼淚。

“我今天過來,是配合警方調查的。”

宣揚沒有隱瞞她的意思,隻從容說道:“不過應該不是你想的那種調查。隻是因為WR旗下有新加坡幾家大型報業的控股權,昨晚蔣……你知道,就是相關的新聞,傳得沸沸揚揚,太多民眾知道消息以後,一方麵恐慌,一方麵也影響到了後續的偵查,所以警方希望我們能夠適當減少相關的報道。”

他攤攤手,像是有些無奈的樣子。

“Richard現在不在國內,所以他們直接聯係的我這個副董。本來這種事秘書來一趟也夠了,但是我比較擔心你的情況,也怕你有沒有受傷,所以專程過來看看你。”

“……”

聽他說完,舒沅始終沒有太大的反應。

倒是莫名想起綁架案發生前十分鐘,蔣成跟她聊到的諸多話題,伺機觀察著他的表情波動,然而似也看不出什麼不對勁,宣揚完全沒有回避她視線的心虛反應,相反,撞上她的視線,便光明正大的看回來。

“怎麼了?這麼看我。”

換了以前,舒沅也許還會繞些圈子,敷衍著把話題翻頁。

然而此刻她曆經一夜,仍然心緒不定,整個人陷入於極度恐慌和緊繃的狀態,但凡遇見一根救命稻草、一點線索,她都不敢放過。當即也管不了這是警局門口還是大馬路上,直接便發問:“這件事跟你沒關係嗎,宣揚?!你摸著你的良心告訴我。”

她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一個多禮拜前,宣展出事,我給你打過電話,你完全不像一個合格的叔叔去擔心家人,反而事不關己,甚至還沒有我著急。昨天,我才剛跟宣展通過電話,他在電話裡說什麼‘來不及’,你馬上搶走電話,跟我說些有的沒的轉移話題,緊接著馬上就發生綁架!”

“你敢說你跟所有這些都毫無關係?!除了你,我想不出來還有誰會是這麼多事串聯在一起的既得利益者,你不要以為你能脫罪,如果你真的就是主謀——宣揚,我知道,像你們這種人,是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的,但你應該清楚,蔣成如果出事,後續的影響會有多大,會有多少家報業媒體緊盯著這件事,他父親會有多震怒。如果是你,你!你不要以為你能脫罪,你最好保證他能平安無事!……”

舒沅感覺得到自己的太陽穴正不住突突直跳。

淚水飛快地席卷她雙眼。

事實上,誰不想像電視劇女主角,籌謀規劃,深藏不露,救人於危難之中?然而她真的做不到。她隻要一想到眼前好端端站著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愛人受難的元凶,她整個腦袋就幾乎要炸開,每條神經和血管都在叫囂著仇恨和憤怒。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不受控製的情緒,整個人因憤怒而抽搐發抖。

然而,儘管四周已然投來無數懷疑和打量的目光,宣揚依舊冷靜無比。

“不是我。”

他隻是波瀾不驚的回複她說:“很多事情,你把它聯係在一起,好像就有無數的線索指向同一個人,但是實際上,隻是毫不相乾的幾件事。第一,宣展受傷,我為什麼要悲傷?有件事我至少從沒瞞過你:那就是我不喜歡宣展,在我心裡,他就隻是個不學無術的太子爺;第二,你說我搶他的手機,還有他說的什麼‘來不及’之類的話,我當時就跟你解釋過了,因為他受傷了,耳朵、還有眼角也被車窗碎片刮到,醫生不允許他長時間盯著手機,Richard讓我盯著他,所以我‘搶’走了他的手機。至於‘來不及’,我想他要解釋的應該是,他父親要讓他去美國一邊養傷,一邊繼續留學深造,他想抓緊時間見你,喜歡你,這很難理解嗎?”

“甚至於,我也喜歡你,所以不喜歡他跟你說話,這難理解嗎?還有你說的那些蔣成受傷之後的影響,我是一個商人,當然也了解。就是因為了解,所以不會用這樣的蠢辦法,我難道不怕事情敗露之後,警方更加會大力追查?就算我跟他有私怨,綁架也是最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我為什麼要做?你能給我解釋解釋嗎?”

舒沅腦子本就一片亂,被他這麼長篇大論的打擊下來,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宣揚倒是完全沒有因她的“降罪”而有什麼憤懣不滿。

而是伸手從她手裡輕拽出那皺痕遍布的白色手帕,小心翼翼地,試圖為她擦擦眼淚。

舒沅偏過腦袋拒絕。

宣揚手臂一僵,顯然也是沒有想過,自己這樣解釋過後,她依然會這樣決絕地避開自己這個曾經的“頂頭上司”。

他本以為她是圓融卻溫柔的女人,可原來,再溫柔平和且善良的女人,在碰到自己心愛的人生死攸關之際,都會亂了分寸,尖銳非常。

不知想到什麼,宣揚眼底神色驟起波瀾,恍惚掠過一絲痛意。

但也隻是一瞬間,便被他掩蓋過去,轉而低頭,將那被人棄若敝履的手帕收回懷中。

“如果我是犯人,”到最後,他也隻是解釋說,“我怎麼敢這麼光明正大地出現在警署,我不怕你像剛才那樣‘舉報’我嗎?舒,凡事都要講證據,你的臆想是不能作為證據的。你昨天應該已經把你剛剛說的一切告訴給警方了吧?如果他們有證據,今天我就不是主動來,而是被抓過來了。”

“……”

“不過,哪怕是考慮到你的感受,你放心,我也會儘我所能,讓旗下的媒體儘量減少相關的報道,隻希望你一切順利,回國好好把你那場官司打完。”

說完。

見依舊沒得到她任何友善的回應,宣揚也不再勉強,一副“言儘於此”的無奈模樣,聳聳肩膀,便準備轉身離開。

卻不想,不過一個轉身。

迎麵撞見匆匆趕來的兩人,他倏而停住腳步,僵在原地。

“沅沅——”

一聲熟悉的哭喚。

蔣母,也就是鐘秀女士,驀地鬆開丈夫的手,小跑著奔過來緊緊摟住舒沅。

她竭力控製著自己滾滾而落的淚水,然而哽咽還是止不住,隻得一下又一下,拍著舒沅的後背,“嚇到你了吧,孩子,沒事,不怪你……不怪你,如果蔣成不保護你,就是你們兩個人都被綁走,你這傻孩子,你不知道你昨天給媽媽打電話,媽媽聽見你哭,心都要碎了。”

開明如她,一向都不是一個愛遷怒的母親。

舒沅鼻酸不已,伸手回抱住蔣母,一迭聲的抱歉和愧疚都被咽回腹中,隻能沉默落淚。

一旁的蔣父將兩人動容相擁的反應看在眼裡,一時表情複雜。

說不怪怎麼可能一點不怪?他沒有阿秀那麼豁達,畢竟,在他眼裡,如果不是為了舒沅的事,自己的親兒子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涉險。可是,當真看到舒沅狼狽不已、顯然慟哭一夜的憔悴神色,那些怨氣又黯然消散開去。

他實在沒法責怪一個傷心的妻子。

換句話說,如果是他和阿秀遭遇同樣的事,他也會保護妻子,也會……不希望她這麼難過。

思及此,他到底重重歎息一聲。

“彆哭了。”

也輕聲勸慰一句:“會有辦法的。他們要錢,咱們就給錢,總不至於拿了錢還……反正,事情沒有那麼糟糕,相信警方吧。”

甚至退一萬步講,如果蔣成真的出了什麼事。

蔣霆威僅僅隻是設想,臉色便不由一寒——

哪怕是留下什麼傷殘,隻要兒子出了點事,他絕對不會讓涉事者好過。絕對。

三人都沉浸於或悲傷或凝重的氣氛中。

自然也都不曾有心注意,那不遠處,實際上微微停頓過半分鐘的高大背影。

也就半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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