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chapter70(1 / 2)

圓橙 林格啾 16865 字 3個月前

2035年11月27日,星期二,天氣雨。

今天才反應過來,又到我最討厭的冬天了。

唉,我是真的不喜歡這種天氣呀,動不動就變冷,而且每年到這時候,媽咪身體都不舒服。

今年也是,一直咳嗽個不停,好在爸爸特意休了幾天假,專門待在家陪著媽咪——外麵的報紙吧,天天幫媽咪窮操心,不是說這個女明星倒貼,就是說那個女強人對爸爸有意思,但其實,有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媽咪每年全世界到處飛,采風、出書、宣傳,好像一點也不戀家(雖然還是戀我的,嘻嘻),爸爸才是最愛媽咪的吧?不知道媒體在瞎寫什麼,也就媽咪脾氣好,才不跟他們計較咯。

對了,還有一件事,也記一下吧。

今天我和萬垚吵架了。

我現在最討厭他了。

全世界最最最最最討厭的人就是他。

*

下了自習課,蔣湘將日記本裝進抽屜,病懨懨的趴在桌上休息。

換了往常,她隻要打個盹不念書,萬垚那個嘮叨鬼鐵定不會放過她,要湊過來問東問西。但今天,旁邊偏就一片沉默,唯有筆尖輕刮紙麵的“唰唰”聲響在耳邊。

——在他眼裡,現在做作業都比她生病重要了。

蔣湘心裡梗著口氣,索性也有樣學樣,硬著頭皮不吭聲。

心裡卻到底窩著一股子鬼火,說不清道不明,但足以明確的是,要是她再小幾歲,這會兒八成都得上去揪萬垚的頭發、哭著跟他打架了。

她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啊?

而且明明都是他做錯了,還不跟她說話!

蔣湘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得自己怎麼這麼慘。

但想著,還是給萬垚一個下台階的機會得了,遂借著起身遞曆史作業給前桌的功夫,又趁機往旁邊瞄了一眼——結果,……好家夥。萬垚不知何時早已做完手頭上的事,卷子整齊堆在一邊,這會兒正把PSP藏在桌底下,漫不經心滑動著手指,操控屏幕上的小人闖關,完全沒有側過頭來“碰巧”和她對上視線的意思。

少年長睫微斂,氣質如玉。

和他父親萬執的一身反骨桀驁氣不同,萬垚肖母,打小就生得這般書卷味十足。

然而,蔣湘的目光卻並沒在那幾近看厭的俊臉上留足半秒,隻瞬間,便不自在地稍挪開,轉向他些微敞開的校服領口。

右側頸邊,赫然一個被人嘬紅的草莓印,也不見遮不見擋,被某人大喇喇地展示著。

“……”

也就看了一眼,蔣湘又一次火冒三丈。

心裡痛罵著萬垚不知道在哪惹上的桃花債,冷哼一聲,刻意把椅子掰扯的刺耳響,隨即背對著自己同桌重新坐下,反倒側過身,和旁邊隔列的同學開始大聲聊天。

“陳默,能不能把你的錯題集借我看看?我的格式好像做得不對。”

“啊?……啊、好,給你。”

和蔣湘的不愛交際、特立獨行(主要是有青梅竹馬罩著懶得和彆人同行)不同,旁邊坐著的女生,一向在班裡扮演某種透明角色。這會兒突然被年級有名的“高冷大小姐”、傳說中的“附中校花”主動搭話,倒顯得有些受寵若驚。

蔣湘卻沒什麼架子,還擺擺手向她道歉。

“對不起啊,耽誤你時間了。我就想問下,你能不能給我講講這題,我不太懂這個什麼……什麼‘穿針引線法’,有常規一點的導數解法嗎?”

“啊,呃,當然可以。”

陳默忙不迭點頭。

頓了頓,眼神卻忽而飄向她身後的萬垚,又輕聲道:“但是我數學隻是一般的,可能講不明白,萬垚他、他不是數學……”

他不是數學課代表嗎?

人人都知道蔣湘和萬垚關係有多好。大多數時候就像連體嬰似的,甚至還是年級出了名的金童玉女,光是站一塊也賞心悅目,十足十的星光熠熠。

她有點想不明白,蔣湘這會兒乾嘛放著現成的資源不用,跑來求助她這麼個拿不出手的“小角色”?

這一聲落定。

恰逢課間,班裡的視線也一時心照不宣聚集過來,似乎都在好奇,這位平時除了萬垚以外基本不搭理彆人的大小姐,今天是怎麼就轉了個性。

蔣湘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她可不怵彆人心裡怎麼想,像是故意要說給某人聽,隨隨便便就揚高聲音:“人家數學課代表忙嘛,我這點小事,不敢打擾他。”

萬垚:“……”

她和自家那位滬上大美人奶奶雖隔了個輩,但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嬌媚驚豔。

一頂一的濃顏美人,氣鼓鼓的樣子也足夠讓人移不開眼。

陳默看得有些呆。

可等反應過來,倒忽覺自己好像見證了某些不得了的“感情插曲”,不過瞬間,自帶的八卦雷達飛也似的翹起。

一邊結結巴巴講著題,但看蔣湘狀似認真,其實心不在焉的搭話,又忍不住小聲套話:“其實,你是不是和萬垚吵架了呀?”

“沒有。不熟。”

“啊……可我看你們昨天校慶晚會的時候還好好的,你跳舞,他還給你彈鋼琴呢。”

蔣湘:“……”

一說這個她就來氣。

按她自己的脾性,像那種窮熱鬨的場合,一貫都不屑參與,能避則避。更彆提下周就是柏河的生日,要忙的事本來就多——如果不是因為某些人桃花債找上門,隔壁班那個,倒貼都快貼到臉上了,她至於火急火燎練了一個禮拜就上場“充數”,還差點把腳給崴了嗎?

這小子不知道感恩圖報就算了,昨天班上一起去唱K慶祝,自己也就喝得迷迷瞪瞪、一個沒注意,今天一起來上學,打打鬨鬨拽開他領子,就看見那麼大個“草莓”掛著,問他也不說,問多了還生氣,簡直是沒皮沒臉死沒良心!

萬垚真是膽子肥了!

蔣大小姐一口銀牙咬碎。

也不施舍旁邊半個眼神,隻冷聲道:“那還不是我高攀了——我跳得差,不如隔壁薑曦玉,給人家表演拖後腿了,現在鬨掰了唄。”

最陰陽怪氣的是她,心底淚汪汪、眼睛“啪嗒啪嗒”掉眼淚的也是她。

陳默也不蠢,聽出這不對勁到了一定地步,趕忙收聲。

結果,卻還沒來得及開始講題。說曹操曹操到,隔壁班班花薑曦玉不知何時也到了班門口,坐第一排的男生和她寒暄兩句,登時麵色微紅,扭頭就衝這邊喊:“萬垚?人薑曦玉找你。”

薑曦玉和蔣湘不同。

她的美不鋒利,也沒有攻擊性,反倒潤物細無聲,堪稱直男殺手,“一殺一個準”。

也因此,如果說蔣湘是濃顏美人,如花中牡丹,夜色鳶尾,那麼薑曦玉就是一頂一的直男女神——黑長直,白校服,樹影婆娑間撩開耳邊碎發,足以鐫刻成某個男生午夜夢回時忘卻不了的青春剪影。

但萬垚平時明明是不太理睬薑曦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進展突飛猛進,掀開那塊紗,這會兒竟沒讓人尷尬,直接放下PSP,便起身拍拍蔣湘肩膀示意。

“我要出去,麻煩起來一下。”

的確,他們坐的是靠窗位置,除了窗戶,隻有這麼一個“出口”。

可是——要、出、去?“麻煩”起來?

蔣湘將這客套話聽在耳中,雖仍背對著他,臉色亦瞬間肉眼可見的沉下去。

身體下意識抗拒著,在“丟人”和“假裝大氣”之間左右搖擺,總而言之,腿像灌了鉛,就是站不起來。

她以為自己的表態已經夠明顯。

卻沒想到,萬垚又拍了拍她肩膀,淡淡說了句:“起來下,人家在等。”

對對對,人家在等,那你爬窗戶出去啊,憑什麼要我讓,我才不讓!

那力度明明很輕。

蔣湘也不甘示弱,在心底瘋狂吐槽著,冷嗤一聲。

可起身瞬間,與對方擦肩而過,眼淚卻突然間不受控製的奪眶而出。

陳默:“誒,你……”

“沒什麼,謝謝你給我講題。”

蔣湘就是這麼死鴨子嘴硬。

明明已經哭得瞬間鼻尖紅紅,仍舊梗著脖子接茬,努力掩飾著沉悶鼻音。

萬垚當然聽出來,腳步不由一頓。

可也就一秒。

他不知想起什麼,臉色倏冷,末了,依舊頭也不回地離開教室。

蔣湘揉揉眼睛,往那頭看。

他和薑曦玉搭調的背影,已然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

【爸爸,我不開心,我要回家。】

“滴”的一聲。

這短信送達時,不過下午兩三點。

彼時蔣成剛開完一場視頻會議,正親力親為、給自家老婆熬煮中藥。原本是想拿手機定個鬨鐘看時間,結果好巧不巧,正好看到短信內容,頓時臉色微變。

也沒來得及多想,直接便給蔣湘的專門司機去了個電話,讓給班主任請個假,把孩子接回家來。

舒沅正看著書、臥床休息,陡然聽見他在客廳講電話,語氣又急又氣,便知道又是蔣湘的事。

等人進來,終歸忍不住笑歎了句:“老公,你真的太慣著湘湘了。”

她這話已經算是委婉。

真要說起來,其實何止是“慣”?

和其他高門世家,禮貌端方的大小姐不同,蔣湘因著身體不好,打小就是個被徹底寵壞的孩子。

爸寵、爺爺寵奶奶寵就算了,後來連舒沅玩得好的幾個朋友也對孩子溺愛的沒邊。要不是她這個當媽的偶爾還能狠下心來扮幾次黑臉,加上蔣湘本性不壞,本質還是繼承了些悲憫溫柔的個性,舒沅毫不懷疑,估計又得是跟她爸年輕時候一模一樣的個性(咳,沒有說不好的意思,沒有哈)。

甚至還更“廢”點。

彆人彈鋼琴學跳舞,好歹為了有成年禮上一技之長的展示,也知道咬牙切齒狠下心學,蔣湘小朋友呢?學了半天,就說手痛腳痛哭著要回家,她爸直接推了個大會親自去接,兩個人在遊樂場玩了一下午,被舒沅一邊一個領回家。

更彆提彆人家中獨女,從小看報紙學股票,演奏會音樂會電影發布會一個不落,八國語言從小抓起,至於蔣湘小朋友嘛——從小看股票就打瞌睡,演奏會睡到流口水,電影發布會=帥哥握手會。

至於語言類?能開口的也就仨:普通話,上海話,夢話。

也就得虧舒沅和蔣成都不是什麼“望女成鳳”的類型。

他倆都是“開心就好”的樂(女)天(兒)派(奴),對蔣湘的“業務水平”更不抱什麼太大期望,大多隨著女兒小性子來,沒給過壓力。

但即便如此。

有些事情……畢竟也不能做得太過。

舒沅眉頭微蹙。

“我知道你疼她,我也疼湘湘,可是念書就念書,怎麼能她說不開心,就直接接回來?學校紀律都不放眼裡了?”

“那她不是不開心……”

“蔣成,說實話,你念書的時候都沒這麼誇張吧?”

他頓時不說話了。

阿沅心情好、叫他“老公”的時候,某人還偶爾能撐撐麵子,有點一家之主的派頭。

但一叫上大名,情況可不一樣——就說明是真有些脾氣了,這種時候,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結婚都二十年了,這點道理還能不懂?

不過,知道讓步的也不隻是他。

舒沅不是什麼順著杆子往上爬的性格。默然片刻,見丈夫神色低落,也還輕輕拉過他手。

緩了緩情緒,便安撫似的笑笑:“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她說,“老公……我隻是覺得,你這些年在湘湘身上,做的‘補償’太多了。我怕你會把她寵壞了。”

那種愛屋及烏的維護,除了骨肉親情之外,仿佛更像是要補償許多,她欠缺而盼望得到的人生,是蔣成不與人說卻隱秘的愧疚之心作祟。

她又不笨,當然默默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