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藏深穀·二十四(1 / 2)

江玉郎目瞪口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突然消失不見的衣服, 又目瞪口呆抬頭同水母陰姬對視。

下一秒,他就以驚人的速度腳底抹油衝了出去, 然後又被以更驚人的速度、如老鷹捉小雞般被陰姬卡著後頸揪了回來。

陰姬淡漠注視著他,一字一字問道:“你跑什麼?”

“……!”江玉郎全心都被恐懼所包圍, 他眼中迅速閃過陰暗的光芒,隻扭頭的功夫, 竟已淚流滿麵:“我穿上這身衣服, 是騎虎難下形勢所迫;如今我被當眾羞辱,更無顏再苟活下去, 你不妨乾脆殺了我,不然我隻要尋著機會,還會一頭撞死。”

他這話說的簡直有骨氣極了,就連洛飛羽和無花都忍不住想為他的演技鼓掌。

江玉郎早已觀察猜出水母陰姬跟“秀姑娘”關係匪淺,隻要他死死咬定他和七秀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就算萬展秋要他死,他也肯定對方會被陰姬攔下來。這種時候, 隻要能活命, 沒什麼是他做不出的。

水母陰姬並不了解七秀, 她隻知道秀秀是七秀唯一的男弟子,但她卻不敢確定萬一七秀坊真有傳人在世, 會不會也是男孩子。江玉郎口中“形勢所迫”是怎麼回事,“無顏苟活”又是否是認為丟了七秀的人,他先前隻說他和萬展秋是“伴侶”,卻沒說是同性伴侶, 也許她先入為主誤會了什麼……

思及此,陰姬那箍著江玉郎後頸的手就鬆了幾分。

洛飛羽微笑著走到江玉郎麵前,對陰姬道:“宮主彆被他騙了,他怕死得很。你且放手讓他去撞,他若真撞死在這,我負責把他從閻王爺那兒拽回來。作為惡人穀裡唯一的大夫,這點醫術自信我還是有的。”

江玉郎趁隙怨毒瞪了他一眼。

陰姬已確認了朋友的死訊,如今在處理和七秀有關的事情上格外謹慎,她既沒繼續懲戒江玉郎,卻也沒放了他,“你究竟是什麼人?那身門派服飾又是怎麼回事?”

江玉郎心思飛轉,臉上居然又換了副苦大仇深的神色,恬不知恥借著“已死之人”的名頭扯起謊來:“我潛伏在惡人穀忍辱負重,就是為了殺了這惡人頭子報仇!她和那惡僧沆瀣一氣、忘恩負義,可惜我空有絕世武學,卻來不及學透徹,否則也不必用這種法子接近他們……”

他的話模棱兩可,但卻有很強的暗示意義,陰姬不禁動搖起來:萬展秋是最後一個見過秀秀的人,難道秀秀其實是死在她手中?!

洛飛羽暗覺不妙,他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法以昔日舊友的身份令陰姬和他站在同一戰線,而作為舔了自己墳包的那個人,這一點簡直是有理都解釋不清的盲區。

江玉郎趁勢添柴:“她師父是殺人神醫萬春流,她又豈會是好人?這位萬穀主若真的好好將人掩埋,她身上的雪鳳冰王笛又是如何得來,那些門派服飾又是得來?若要入土為安,何必翻她的遺物,連衣服武器都不放過?”

陰姬一想到這人很可能是趁人之危,與無花勾結在沙暴中殺了秀秀,還將他全身搜遍,拳頭不由死死攥緊,凝滯的氣勁又躁動起來。

江玉郎又喝道:“雪鳳冰王笛是七秀按白鷺霜皇笛的模子製作成的樂器,是惡人穀穀主的身份象征,你為了成為穀主,和那和尚合謀害死了身懷雪鳳冰王笛的秀姑娘,你還不坦白!”

“砰”,陰姬的“澎湃如潮”已擊碎了他們麵前的桌案,洛飛羽拉著無花太陰疾退十數尺,笑容完全收起。

無花此時看他的眼神已經變得有些莫測,但洛飛羽本人並未察覺到。

江玉郎就是個反複無常的陰險小人,他借自己的名頭扯謊不要緊,但他以人情來利用陰姬,洛飛羽無法容忍。

他在心底勸慰自己要優雅,要淡定,但這種時候,他實在很難再擠出笑臉,隻想上去手撕了那個滿嘴跑火車的卑鄙小子再給他百十個巴掌。

他“啪啪啪”鼓了三個掌,冷笑道:“人既是我埋的,你又如何知道這些秘密?”

江玉郎神色黯然:“你以為她已死了,可她其實尚有生息。是我無意路過,她拚著最後一口氣讓我為她報仇,我才來到惡人穀。”

洛飛羽簡直對這人佩服的五體投地,可笑的是江玉郎並不知大笛子隻是洛飛羽耍他的一個笑話,洛飛羽這會兒功夫,心裡已有了同陰姬化敵為友的靠譜對策,反而冷靜下來:“這麼說,你才是最後見過她的人?那你一定將她好好安葬了?”

江玉郎一本正經道:“她堅持要我將她一把火燒了,所以什麼也沒留下。”

“她跟你非親非故,你肯為她吃這麼多苦頭,可真是個大好人。”

江玉郎道:“在下雖浪跡江湖,但道義二字,倒也未敢忘記。”

洛飛羽失笑搖頭:“漂亮漂亮,難怪小魚兒說你是小狐狸,方才你一共說了七句話,居然有六句半都是假的。我還覺得我很會演戲,沒想到世上還有你這麼會演戲的,真是甘拜下風。”

在陰姬看不到的地方,江玉郎毫不掩飾向洛飛羽露出他眼底的得意,仿佛在說“你能奈我何”。

陰姬緩緩放開對江玉郎的牽掣,她腦子有些亂,不知該信哪一方的說辭。

洛飛羽忽然正色道:“我告訴了你雪鳳冰王笛的來曆,可你怎麼不問問我,白鷺霜皇笛是怎麼回事,我又是怎麼知道這故事的?”

江玉郎微微一怔。

洛飛羽笑道:“你入穀這麼久,該知我少時被萬神醫救回來前,可是有師門的。”

江玉郎不屑嗤笑:“彆說是‘萬花’這聽都沒聽過的末流小派,江湖上叫‘荻花’、‘移花’、‘桃花’的去處多了去了,你休想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