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心煨俠骨·八(1 / 2)

伊王強撐著臉賠笑道:“是那幾個不長眼的有意找茬,誤將指揮使當成匪寇, 弄得本王也跟著誤會, 本王已重重懲戒了他們!如今誤會說開,李將軍還是儘快上任, 向京師遞交說明,免得耽誤正事啊。”

伊王橫行慣了,此刻不得已向洛飛羽低頭,又屈辱又生氣,臉色臭得一批。

洛飛羽裹著被卷,唉聲歎氣搖頭:“不敢不敢, 我雖初來洛陽,卻也看出來了,王爺在河南府神通廣大, 我這小小的衛指揮使萬萬招惹不起。”

“我脾氣又臭又硬, 若聽您的出了獄, 就是王爺好心放了我、賣了我人情,日後萬一王爺對我有所要求,我就不好意思不聽您的話, 這可為難的緊!我還是不出去了。”

伊王抽搐著麵皮道:“將軍多慮了, 您堂堂正三品衛指揮使, 本王如何乾涉得了您的事!”

洛飛羽仰頭疑道:“王爺這話可是在暗示我,您不會越權插手洛陽衛所司管的事宜?您現在說的話,算不算數呀?”

伊王被他噎住,漲紅著脖子咬牙道:“自然算數!”

洛飛羽卻仍不鬆口, 他本就在病中,便就勢咳嗽了幾聲,柔弱可憐似的:“哎,您現在用得著我,說的話比唱的都好聽。但我要是一出去吧,這空口無憑,我若向您討說法,您轉頭往京裡丟封折子……”

伊王頭頂跳著青筋,心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擠著聲音道:“你若有顧慮,本王可立刻為你立下承諾憑證。”

洛飛羽笑著回頭看他一眼:“王爺何必如此!您也看到了,我如今身染病症,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病死在這,出去了也沒精力管理衛所。再者,就算您不願我為難,要是州府上級遞來什麼命令,我又怎敢不從?王爺還是彆在我身上花心思了,自古都說紅顏多薄——”

“你究竟想怎樣!!”伊王怒不可遏,終於忍不下去了。

洛飛羽也不答他,重重咳嗽了幾聲,凜然側目一瞥,像是在說:求人便拿出求人的誠意來。

“……”伊王在世子的安撫下順了好一會兒的氣,才乾巴巴道:“聖上對你期以厚望,多有關注,你豈能因病就辜負於他……”

洛飛羽挪騰了幾下屁股,連腦袋也縮進“粽子”裡了。

伊王:“……”這老油條的臭軍痞子!!

他無奈吩咐隨從取來筆墨印信,白紙黑字立下約定,洛飛羽聽著身後動靜,趁火打劫:“這洛陽城門的守衛之責,都被王爺府上的侍從給包攬了,我若上了任,恐怕見不得他們偷懶給王爺添麻煩。”

伊王惡狠狠道:“本王回府便讓他們不要爛好心多管閒事!”

洛飛羽又道:“聽聞王爺廣選美人是奉了聖上的密詔,我好奇心過盛,王爺能否讓我也長長見識,瞧瞧密詔的模樣?”

伊王警惕眯起了眼睛:“既是密詔,豈能輕易給人查看,將軍逾越了。”

洛飛羽暗罵一聲老狐狸,又不好借此事耍賴不出獄,給伊王抓住把柄反咬他一口不識輕重,遂改口道:“王爺教訓的是,我就是昨夜又夢見了那位姥姥——”

伊王聽出他在意之事,冷笑著打斷:“不勞將軍費心,河南府鎮鬼驅邪的能人不少,她若再敢來,本王定讓她魂飛魄散!”

洛飛羽皺了皺眉,看來要這老色鬼放人,還需另找門路。

他跳下床來,行至牢門口,獄卒立刻為他打開大門。

伊王著人將那蓋了印信的保證交給他,洛飛羽立刻將那紙收進背包,對伊王道:“王爺,往後我在洛陽任職,還少不了受您關照。我出身軍中,是個粗人,說話做事粗鄙沒分寸,若日後言行惹了您不快,還望您多多包涵。”

守在門口的兩個獄卒這輩子沒見過伊王對誰如此遷就,紛紛將腰板挺得筆直,暗中向洛飛羽投去欽佩的眼神。

伊王皮笑肉不笑:“隻願將軍出獄之後,能與本王一起,多為此地百姓謀福才是。”

洛飛羽根本不上這老鬼的當,他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伊王一眼,神情訝異:“王爺說笑,我初至洛陽城,明察暗訪了解此地境況數日,故今日方才上任,何曾進過獄啊?”

言罷,他便揮了揮手揚長而去。

過了好半晌,他身後才傳來伊王大發脾氣的怒吼聲。

*

洛飛羽上任後,第一件事便是重新安排洛陽城附近的駐戍。

他認出了自己剛到洛陽那天守城的兩個戍卒,命他們維持原位不變,但日後不需再顧慮伊王府的人,該如何就如何。

又將在獄中負責看守他的那兩人提了百戶,年輕的那個留在身邊,另一位繼續負責軍內刑獄之事。

按常理,衛所軍隊中三成用於守城,餘下七成分駐於主城附近屯田,但洛飛羽清點了洛陽中護衛的現存兵籍數量,發現兵員遠不及所記之數,索性從軍屯之中又抽了一成出來,專門組成一隊,每日固定時間在城中巡撫監察。

洛陽為天下之中、四戰之地,三川交彙,西北皆是群山,易守難攻,伊王虎踞洛陽,若真要謀逆,向西有崤阪函穀,占據西入關中必經之路,進可攻退可守;若與潼關相呼應,憑借洛陽上遊之地,向東逐鹿中原亦可一爭天下。

洛飛羽自認不通兵法,但起碼他知道,洛陽之軍政萬不可被伊王嚴世蕃之流拿捏在手。

要想搞垮這在洛陽百姓頭上壓了太久的碩鼠,須得先讓城中之人知道,他們洛陽中護衛同伊王不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