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的白月光(七)(1 / 2)

“殿下,您……您長大了。”

女人跪在地上,橘子皮般發皺的雙手控製不住地顫栗,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二十年了。

“您可還記得淮園?”

蕭徹緊緊抿著唇,半晌才吐露出幾個字:“你是何人?淮園的日子我早已記不得了。”

可怎麼能記不得,他的母親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用攢下來的布條給他做衣服,舍不得吃的糕點也全留給了他,摟著他教他念書。

淮園,是他一生最美好的時光。

“那是二十年前的舊事了。”女人聲音蒼老,匍匐在地的身軀佝僂而羸弱,“大長公主擲千金建了淮園,我和阿柔都是先帝賜下的宮女。”

“本以為日子會這樣過下去,到了年紀放出宮,可是有一天阿柔慌張地對我說,她懷孕了。”

蕭徹閉上眼,那是他的母親——一個卑微的宮女,卻有一張美貌動人的臉,讓泰元帝心動了。

女人沙啞地笑了,眼角劃過一滴淚:“阿柔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可淮園的宮女太監自發為她隱瞞,誕下了一個男孩兒。”

“大家都很喜歡這個孩子,希望他能平安長大,哪怕他們都知道這可能是皇帝的孩子。”

蕭徹垂下眼簾,掩藏了所有的情緒,難怪……難怪母親能瞞著大長公主生下他,一個宮女怎麼可能做到。

當時泰元帝初登帝位,一連八個皇子皆早夭,急需一個孩子證明自己的血脈,意味著那個孩子的生母將榮耀非常。

皇後是大長公主的嫡親內侄女,備受寵愛,大長公主斷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

他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大長公主仙逝後,皇後代舉喪儀,這個秘密終於瞞不住了。”女人渾濁的雙目流下淚。

“後來呢?”

蕭徹緊抿的唇滲出血來,可他全然無察似地,沙啞著問出口,他隻記得皇帝帶走了他,告訴他母親病死了。

他連母親的最後一麵,也沒見上。

“阿柔推我進了櫃子裡,她卻自己出去了,那些畜生……淩|辱了她,殺了她,我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的血,我太害怕了。”

“我應該衝出去……而不是眼睜睜看著。”女人的臉上交替著惶恐、愧疚、憤怒的情緒,背脊不住地顫抖。

蕭徹腦子裡最後一根弦繃斷了,拳重重砸在桌上,怒火快要燃儘他最後一絲血液,整個人如同一頭哀戚的幼獸。

皇後便這麼等不急嗎?那時母親的身體已經很差了,十日有八日臥在床上,可即使是這樣,皇後也不放過她。

他不敢想象母親是如何絕望地死去,而她的兒子卻認賊作母。

女人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臉,上麵有一道長長的傷疤,阿柔的孩子一定很難過,可他長大了,她不能再抱住他。

她甚至不敢抬頭,怕自己醜陋的容貌嚇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冰冷的手扶起了她,是阿柔的孩子,女人手足無措極了,他可是皇子啊。

她隻是一個卑微的宮女。

“阿徹記起來了,您是雲姨。”蕭徹溫柔地對女人說道,似乎一切未曾發生過一般,“雲姨,您受苦了。”

女人眼眶發紅:“阿徹是個好孩子,阿徹還記得我,皇後她殺了阿柔,她壞……”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若是反過來呢?

“她不會活太久了。”

蕭徹輕聲說道,臉上是女人從未見過的陰冷,她忽然有些害怕了,但阿柔的孩子一定是好孩子。

女人如此想到。

…………

十月初六,督公府。

“人來了嗎?”汪鐸問道。

“師父,您剛問了五次了。”小太監無奈地回道,“便是縣主要來,也不會辰時就到啊。”

汪鐸冷言道:“長本事了啊。”

小太監苦著張臉:“哎呦,我去,我去還不成嗎?師父您大壽,萬方來賀,縣主肯定也會來的。”

汪鐸坐在太師椅上,不作聲。

手卻無意識地叩在桌邊,足以可見他的緊張。

她不來,是不是還恨著自己?

他以為把她送回沈家是對她好,所以當年幼的沈昭抱著他的腿、哭著央他彆走時,他一步也沒回頭。

他沒有後悔帶著沈昭的母親私奔,即使沈昭的母親難產他也覺得是天不遂人願。

可在那一刻,他後悔了。

他不敢奢求她的原諒,更不敢奢望聽她叫一句父親,隻是想多見見她,看她是胖了還是瘦了。

小太監大步走出書房,往督公府的大門而去,府裡張燈結彩,連琉璃燈也映出一個“壽”字。

他持著拂塵站在蕭牆,瞅著日頭一點點偏西,賀禮送了一批又一批,賓客如雲,仍沒有望見丹陽縣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