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滑嫩的雞蛋還沒來得及咀嚼, 段伏儀就急著吞了下去。油花封蓋住的熱度燙的她連咳幾聲,臉憋得都有點紅。
段伏儀放下勺子, 緩了緩,才抬起頭看向對麵的男人。
祝星栗雙手抵在餐桌邊沿, 黑羽半垂遮住一小半漆黑的眼瞳,眼色濃深地盯著她。室內安靜地隻能聽到伏地魔酣睡的聲響, 氣氛莫名地泛出一片曖昧,溫度徒然升高。
段伏儀局促地抓起一杯涼白開水灌進去半杯,兀自理解著他的畫外音, 沒敢說話。他的表情帶著蠱惑, 言語裡帶著可以遐想的空間,思想稍微不往正道上走,就能理解這個血氣方剛的成年男子腦子裡在想些什麼黃色廢料。
她臉有點熱。作為一位全新的戀愛選手,對於男女朋友如何相處的知識點,僅限於這幾日在搜索引擎上了解的皮毛。屬於要經驗沒經驗, 要天賦沒天賦的那類戀愛智障, 隱隱地想讓準男朋友做先導, 啟蒙她教會她如何去愛。
她這位戀愛新選手以一種壯士斷腕的信念信任她的戀愛導師, 期盼著能按部就班地修完愛情學分,哪料剛開學就遭遇“潛規則”, 她那點小肚量根本做不到尊師重教。
“你現在的思想很危險,我勸你冷靜冷靜。”段伏儀平靜地說。
祝星栗一手撩起涼水壺,幫她倒滿一杯水,勾著唇角解釋:下周就要去參加那個勞什子綜藝, 我是擔心前期磨合不好會鬨出笑話。想趁著還有時間,你留下來,我們練習練習。”
祝星栗頓了頓,眼神掃過去意味不明:“你這小姑娘,在胡思亂想什麼?怎麼能這麼不純潔?”
行,白蓮花裝得還挺在行。段伏儀磨了磨牙,雙手攢成拳頭,咬著牙根忍著想暴揍他一頓的美好願望。
祝星栗低頭悶笑,雙肩有點顫。
段伏儀甩過一個白眼,努力努嘴,很淡定地闡述自己的想法:“我覺得我可以勝任,到時候就當不認識你這個人就行了,塑造人設這方麵我還挺在行的。何況這種演技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你儘管放心。”
段伏儀自信滿滿,祝星栗反而覺得頭疼。他就怕他女朋友演技太好,像個小江湖騙子一樣瞞天過海,讓他在一天之內陷入冰與火之間。也怕她演著演著就當真,真將他拒於千裡之外,將女朋友牢牢綁在身邊的這種把握他沒有,至少現階段沒有。
祝星栗掃了一眼時鐘上的時間,聲色淡淡:“太晚了,回去不安全。我這人優點挺多,尤其老實本分勝過一籌,你就放心地住這兒。”
老實本分?誰信呐!
段伏儀扯了個“鬼才信你”的笑,嚼完最後一口飯咽下去,又把餐盤羅在一起放在手邊,抬著頭很認真地說:“我今晚不回去,明天就會上熱搜。到時候你怎麼否認?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深夜看劇本?合適嗎?”
祝星栗沒說話,半眯著眼睛看了一眼嚴絲合縫的窗簾。
段伏儀隨著他的視線側頭:“我倒無所謂,就算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也不能把我怎麼樣,但你不行。你在娛樂圈吃儘苦頭才辛苦打造出來的口碑不容易,這會兒如果扣上一個糊弄大眾的罪名,得不償失。運氣好可能過段時間就被大眾淡化,運氣不好可能就直落千丈再無出頭之日。我不懂娛樂圈,但風生水起與一敗塗地的場麵見得多了,我不希望你因我受到不好的影響。”
“不會,我有分寸,”祝星栗半傾身子,揉了揉姑娘額間碎發,“你最重要,什麼都比不上你。”
闌珊之意說到底,他們都在互牽互掛替對方著想,沒有自私索取和任性妄為,這種感情狀態是健康的,有來有往地讓人上癮。他確實有分寸,所有的試探和問詢都是沒壓力的,等著她一步步慢下來,最後走到他身邊,圓了這場經年際遇。
耳垂又有點紅,火辣辣地大有要點燃臉頰的趨勢。段伏儀低頭輕聲說:“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慢慢追,不用著急,我走得不快。”
小姑娘語氣柔柔的,垂著頭彎著嘴角,體貼地幫他分析利弊,還不忘塞給他一顆定心丸。雖然身份還沒確定,但他是特殊的存在,允許一路相陪的夥伴。
祝星栗剛才被欲念操控的大腦閃現出的那九九八十一種難以啟齒的黃色想法,像被一鍵消除一般,通通消散如煙。
祝星栗感覺血液倒流,血脈膨脹的勁頭漸緩,整個人又回歸理性。
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流氓,人家姑娘心裡一直念著你的好,在大是大非麵前拎得清清楚楚。你倒好,本壘打?一個月賭約?拿好好的一個姑娘當賭注,心是得有多爛才能乾出這種不靠譜的事兒。
嘖。
路透你個龜兒子,淨把你爸爸往陰溝裡帶。
段伏儀在廚房收拾廚餘時,臉還是火熱滾燙的。她透過吧台偷瞄了一眼坐在沙發上認真看劇本的祝星栗,心裡突突地跟扔進去一顆彩花禮炮一樣,炸的五彩紛呈。
一餐一飯一雙人。
她以為這種看似平常卻難得的幸福,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輪到她身上的。她是個被家庭厭惡拋棄的孩子,記憶深處早就將情啊愛啊刻上“累贅”的標簽,她曾經一度勵誌做一個單身富婆,哪怕一個人湊合著苟活到老,也好過跟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從相知相愛到相看兩生厭,最終以破敗收場要強得多。
她實在不敢相信感情這個變數,相比這個看似有情又無情的騙子,她寧可多去打幾份工,培養下社會閱曆,畢業後進職場,按部就班地鍛煉自己成為一屆商務精英。拿錢拿到手軟,肆意縱懷,爽快一生。
但她動搖了。
或許從那個極速墜落後情動的吻開始,或許從那個溫柔體貼的懷抱開始,或許從重遇到他的那時刻開始,或許更早更早,早到四年前忍不住逃回去見他那刻開始,她就已經預留了一種可能。一種可以讓他入主,隻有他可以入主自己人生的可能。
她想試試看,試試這個“可能”會不會落地生根,開花結果。
*
時針指向晚十點。
段伏儀抿著唇,慢慢悠悠走到沙發邊緣,故作輕鬆地落座,又往沙發裡窩了窩,坐穩。
祝星栗從劇本中抬眼,低聲說:“我叫了容閣過來,等會兒讓他送你回去。”
段伏儀不自在的清清嗓子,有點不好意思:“我自己回去就行,總麻煩容哥跑來跑去的,不合適。”
祝星栗嘖了一聲,將劇本放在一旁:“不合適?小姑娘,口口聲聲喊彆的男人哥哥,叫得還十分順嘴,你覺得合適嗎?”
“......”段伏儀回過神,沒憋住,捂嘴笑了一陣,“怎麼,也想讓我喊你哥哥?不是男朋友,而是哥哥?”
祝星栗一句話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最終歎息一聲,無聲地笑了:“我怎麼就偏偏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