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十月中旬, 天氣就跟加了一個變冷加速器似的,沒幾天樹葉就被風卷到地上, 鋪成厚厚一層。
祝星栗那副好看的皮囊還沒奉獻出去,人就被陣陣冷風撲倒, 直接燒成一個39度的人形火爐。生病的祝星栗,渾然天成的自然演技附身, 撒嬌賣乖耍無賴,跟個觸手怪一樣纏得段伏儀整日不得安生。
“你又要拋棄我?”祝星栗看著段伏儀穿上呢子大衣,哀怨的眼神一絲不苟, “萬一我又燒起來怎麼辦?明兒你再來, 就會看到一隻躺在床上十裡飄香的燒雞男朋友。”
燒得腦子都不太清醒,段伏儀隻能耐著性子哄:“進去,躺好。我回去拿些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祝星栗重重地點了點頭,手掌搭在段伏儀的肩膀上, 聲音柔地能化出水:“我等你。”
第一次談戀愛, 段伏儀不知道她這個不太健康的男朋友創造出來的二人世界到底正常不正常。估摸著他燒成這樣也不會做出什麼奇奇怪怪的事兒, 就打算陪他度過“病危”時刻。
哪怕沒那麼嚴重。
段伏儀回到出租屋和知非打了聲招呼, 火速收拾了一些日常衣物又折返祝星栗家。祝星栗麵色潮紅地躺在沙發上,聽見開門聲重重喘了口氣, 臉上還有一些濕汗:“寶寶你終於回來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段伏儀軟著性子,將人拉起來:“起來,去屋裡睡。”
祝星栗被哄勸著躺回臥室的蠶絲暖被裡。睡著的時候, 乖巧地像個大男孩,被子老老實實地蓋過脖子,半個多小時沒有挪地兒,睡姿老實得很聽話。段伏儀在一旁看了許久,見他臉色漸漸緩轉,才長舒一口氣,將惴著的一顆心落進肚子。
她輕抬手指在空氣中順著男朋友的臉型勾勒出一圈虛影,眼睛鼻子嘴巴,惶惶的歲月長河還沒有留下殘忍的印記,依舊是少年的臉龐,帶著一點鬼斧刀工的成熟,像一束璀璨星芒照進她的眼睛。
人生浮華,溫柔始末。
段伏儀眼光似是被釘在祝星栗身上,胸腔中不斷蓄著甜甜的蜜糖,撩燒起身體的溫度。
她決定先去衝個熱水澡,降降溫。
祝星栗摯愛電子產品,熱水器當然不能除外。不知是哪位聰穎的設計師的大作,電子鍵盤能控製水溫,非常人性化地顯示常用溫度和上次溫度。
唯一讓人有點不爽的是,樓下的衛生間沒有洗澡功能。財大氣粗的祝老板隻在自己臥室的洗手間安排了高科技,十足的自我享樂主義。
段伏儀躡手躡腳地鑽進臥室洗手間,將門鎖好。洗手間大概有出租屋那麼大,乾濕分離,依舊是黑白相間的設計感。祝老板的洗漱用品口味一如既往地非黑即白,分裂地很好辨識。
段伏儀慢慢悠悠地褪去一身衣物,哆哆嗦嗦地溜到花灑下,隨手按了一個“上次使用溫度”。
毫無預兆地,她站在花灑下,措手不及地被淋了一身冰涼刺骨的水花。
嗯?
段伏儀緊咬牙根湊到電子鍵盤前,眯了眯眼。
10度?壞了?
段伏儀冷得牙都在顫,慌亂中按了個常用溫度,屏幕上顯示38度。溫熱的水順滑而下。站在花灑下五分鐘,才感受到暖意,於是一心二用,非常理智地分析了當前的情況。
她的男朋友,高燒39度,三天未痊愈。上次洗澡的溫度,10度。姑且認為他腦抽想降降溫,段伏儀默默遊說自己相信這個理由,但很顯然,失敗了。
想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她的男朋友為了將她留下來,不惜淋了幾天溫度為10的冷水澡。室內熱氣蒸騰,段伏儀哭笑不得,洗好後換好家居服,站在牆麵上六邊形寬大鏡子前,唇角勾出一個無奈的笑。
頭發濕漉漉地,滴答滴答墜落在她撐在洗手台上的手背上,微涼地讓她心生柔軟。
她的男朋友啊,真是,作得可愛。
等她吹乾頭發出了衛生間,祝星栗已經換了一個姿勢,頭抵在胳膊肘中間,姿勢有點怪。
段伏儀走過去,居高臨下地觀察了一分鐘,男人眼皮輕微地突突跳著,沒有半點睡熟的樣模樣。
“彆裝了,”段伏儀扯了扯被子,“趕緊把藥吃了,再燒就真燒成腦膜炎了。”
祝星栗眼皮微顫,也沒睜眼:“寶寶,你對我好凶。”
段伏儀磨了磨牙:“我擱這一句話,你要是再敢糟蹋自己身體,我就跟你斷絕男女朋友關係。”
祝星栗微微睜開眼,語氣微怨:“這種關係怎麼能說斷就斷。寶寶,你要做忘恩負義之人嗎?”
段伏儀咋舌,麵無表情:“那哪種關係可以斷?不然叫聲爸爸聽聽,我們可以斷一斷親情關係。”
“庸俗。”祝星栗起身坐穩,在女朋友危險的注視下,輕聲開口,“爸爸餓了。”
段伏儀目光收回,抬起一隻手,輕輕剔了剔指甲:“會不會說人話?”
祝星栗突然想起男助理被慘無人道支配的恐懼,非常急迫地改了口:“爸爸,我餓了,勞煩您賞口飯吃!”
明明示弱,這句話聽著還是彆扭。段伏儀擺了擺手:“算了,還是叫媽媽吧,乖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