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伍(1 / 2)

烏黑的高跟長靴踩著鋼製的冷硬的地板向前走, 頭頂上的燈忽閃忽閃的, 光線驟明驟暗之中, 眼簾裡延伸而去的是一條槍支器械淩亂破碎的半封閉走廊。

浮光掠影間, 有黑發的少女從支離破碎的防護玻璃邊經過,漏空的窗灌進了夾雜著沙礫的風,吹得她開叉的紅色旗袍和肩披的鬥篷微揚。

腳下是玻璃、機械等各式各樣的殘骸碎片,或明或暗的血跡從那些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身體下漫出、擱淺又凝結, 她一手拿著油紙傘, 一手把玩著煙鬥越過那些狼藉向深處走去。

身後有微弱的動靜,子彈哢噠一下上膛,有趴著的人顫顫巍巍地朝她舉起了槍:「去……去死!」

但是嘭——的一聲剛響,子彈就被她倏忽旋開的傘彈開, 順著來時的軌道回去了。

於是,子彈噗嗤一聲沒入□□的聲音伴隨著槍支落地的脆響消失了, 走廊裡徹底安靜了下來,她淡淡地看了對方片刻,很快又重新走了起來。

神黎看著這熟悉的一幕, 知道這是個夢,也是她的記憶。

夢中的她是海盜。

是無惡不赦的海盜。

她在走到走廊儘頭的一扇鐵門前, 麵色冷漠地抬腳踢碎了那扇門。

半米多厚的門自上而下碎成大大小小的鋼筋石塊稀稀疏疏落下的同時,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實驗室,那中心放著一台圓形的大機器,周圍所有的電線光源都通向它。

哢喀——

門後有一排身著白衣的人幾乎是在門被她踹開的那一刻就舉起了槍對準她。

在那群人身後,有個眼鏡仔還在慌亂地抱著幾張白紙, 高亢尖銳的聲音像在自言自語:「保護時空儀!還有資料!完了!敵人來了!我們要死了!」

相比於他的驚慌,其他人都顯得十分安靜鎮定,有一個白衣的黑發少女背對所有人,安靜地端坐在那台儀器前。

神黎將手中的傘合上微微抵在肩上,這時,那排人中有人好像忍不住想先扣動扳機,但是她頃刻間擲過去的煙鬥在子彈出來前就準確地捅進了槍管裡,那人瞬間被嚇得跌坐在地。

而其他人也是一驚,終於慌了一下,似乎迫不及待就要開槍掃射了。

神黎看都沒看他們,麵無表情道:「自古研究時空法則的一族是嗎?聽起來挺高大上的,但是為了做這個研究而私自奪取其它星球的能量結晶是不是就有點過分了?」

前方少女的身影一頓,片刻後,她輕輕的聲音傳來:「您這樣的存在,應該更能明白我們不惜這樣做也要完成的宿願才對。」

那個少女微微側過頭來,神黎看到了一雙神色淡淡的黑眸:「我們也隻是想要拯救這顆星球,拯救我們自己的家而已。」

「我懂我懂。」夢中的她有些不耐地隨口敷衍了兩句,隨即把傘尖對準了他們。

她神色冷漠地說:「但是沒辦法啊,因為我還想活多幾十年,所以能請你們把那些從我老家拿走的結晶石還給我嗎?」

但是下一秒,身後就有子彈襲來飛速掠過了她的發絲擊中了前方的其中一個人。

她轉身看去,是緋橘發的少年站在走廊上抬傘微笑的身影:

「不還的話,就殺了你們哦。」

當時那因子彈掠過而微揚的發絲摩挲著她的臉頰,讓她覺得有些酥、癢。

所以她忍不住將那些發絲彆到了腦後,但是奇怪的是臉頰上還是傳來了癢意。

而且,漸漸的,那塊肌膚竟傳來了溫熱的濕意。

神黎驀然一驚。

這時,眼前突然閃來一陣刺眼的白光,神黎不禁眯上了眼,而那夢境光景也隨著白光的閃現全部消散了。

待白光散去時她才微微睜開眼脫離了夢境,然後她看到了一隻小鹿。

小小的梅花鹿,應該比成年大型犬差不多大罷了,正低垂著脖頸在她的眼簾中飲河流邊的水。

現在應該是冬天晚上,因為尚且模糊的視野裡有淺白的雪。

可惜的是周圍很暗,她一時判斷不出這裡是哪裡,有淡淡的月光從那無雲的天空灑下來,照得那隻小鹿身上的斑紋好看極了。

她意識恍惚地看著它溫順飲水的姿態,虛虛喚道:“神威?阿伏兔?”

喚了幾聲沒人應答,隻有窸窸窣窣的風聲。

好吧,看樣子他們不在附近。

神黎想。

她應該是身體突然不適睡過去了,那兩個家夥該不會隨便把她扔了吧。

好吧,開個玩笑,應該不會。

但神黎也不叫了,就看著看著那隻小鹿,好像在發呆。

可看著看著,它竟突然伸過頭來用溫熱濕潤的舌頭輕輕地舔她的臉頰。

這下神黎的意識就清醒些許了。

與此同時,她的思考能力和身體感官似乎一下子都動了起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趴在一條河邊,岸邊是有些硬的草碴子。

而她身體大腿以下的部分正浸在那淺淺的河流裡,因為是流水,所以還冷不到刺骨的溫度。

但是口腔裡有淡淡的鐵鏽味,身體也像是重錘砸過或車輪子碾壓過一樣酸痛又無力,神黎懶懶地趴在那,一時間竟不想要起來。

但她還是下意識去摸手邊的位置尋找自己的傘,幾秒後,當她終於握住傘的那一刻,她感覺整個人都安心了下來。

此時那隻小鹿還在輕輕地舔她,神黎一望,望進了它的眼睛,那裡邊有乾淨溫順的眸光。

神黎想剛才夢中的感覺應該就是它舔她的緣故吧。

片刻後,她終於一骨碌地爬了起來,小鹿似乎被她這個本來躺屍狀的人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它受驚地退了好幾步,然後停在了不遠處,也沒有跑遠,就在那喏喏地瞅著她。

淺淺的河流在月光下靜靜地流淌,她爬起來後先是檢查了一下周圍的東西,發現日輪刀和包裏也都還在,然後她擰乾了和服的擺子,十分淡定地捧起清澈冰涼的河水開始洗漱。

雖然說一覺醒來突然出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但是神黎並不是很慌張。

反正之前完全的失憶狀態都是這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