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緣一點了點頭,也沒先問她想乾嘛就起身離開被窩,給她拿東西去了。
神黎見他現在披散著長發隻著一件單衣在昏暗的房間裡找東西,竟也不需要點燈,很快就摸索出一套紙筆來給她了。
神黎高興地接過後,他才困惑地問她想做什麼。
神黎也不瞞,十分坦誠地笑道:“給你哥哥寫信。”
此時,他正在著手點燭火,驟然亮起的火光將他的臉映亮。
語畢,她作勢要離開了,可是他輕聲叫住了她:“就在這裡寫吧。”
緣一將燭火放進繪有花鳥的方形紙盞裡,那一豆的光立馬就柔和地發散出來了,也柔和了緣一的輪廓。
他平靜地說:“我給你研墨。”
於是,神黎就在緣一房間呆了下來。
她坐在案台前鋪好紙時,緣一還在研墨,她看到桌角上放著本眼熟的紙冊,那是他小時候一起帶走的東西。
她拿過來翻看了下,裡邊的紙頁隨著歲月泛黃了,但依舊什麼都沒有。
神黎無聊間將其翻完了,翻到最後一頁時她一愣,而緣一這時也正淡淡地看著她。
神黎淡然笑了笑,合上後放了回去,拿著毛筆把玩,笑著說:“我好久沒寫信了,這次想寫好多封,你等下幫我一起想吧,有什麼想說的,我也可以幫你一起寫進去哦。”
緣一投來安靜的目光,神黎微笑著看了他一會後,輕聲笑道:“等我走後,還要勞煩你一年一封地給他了。”
聞言,他研墨的動作一頓。
片刻後,他又動了起來,但什麼都沒說。
等墨研完了,神黎準備來寫了時,他平靜的聲音才在安靜的夜裡輕輕響起:“你要走了嗎?”
神黎平靜地點了點頭:“……嗯。”
靜謐一時間充斥了整間和室。
他們彼此間都知道這寥寥兩語意味著什麼,所以當下也沒什麼好多說的。
他們也默契地不再就著這個話題聊,神黎率先打破了沉默,問他岩勝的事,他很平靜,神情上看不出任何一絲端倪,依她言說起了自己兄長的情況。
從緣一口中,神黎得知岩勝確實已經繼承繼國家了。
但是幾年前,緣一在一次任務中救下了險些被鬼殺害的岩勝,在那之後,岩勝為了給當時隨同出行卻被鬼殺害的部下報仇,離開了繼國家,拋卻了家主之位和優渥的生活,同他一樣加入了鬼殺隊成為了獵鬼人。
神黎一聽,詫異極了。
為了給部下報仇做到這地步?
神黎記得岩勝以前可是為了成為他父親心中那合格的繼承人而不惜拚命的孩子,現在成為家主了,反倒這麼輕易就拋棄了這個位置了嗎?
這理由也太單薄了。
神黎想。
但是緣一似乎並不這麼覺得。
他似乎覺得這是很合理的事,因為不容她提出質疑,緣一就說:“兄長是個很溫柔的人,想必部下的逝去讓他很悲痛吧。”
他這麼一說,神黎也覺得有那麼一點點道理。
岩勝那孩子,從小就希望能成為高尚的武士,他心思細膩柔軟,若是那些部下與他感情深厚,想來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想,能為了部下拋棄一切來殺鬼,想必他已經是個十分高尚的武士了吧。
神黎心中欣慰地想。
但她更在意的是:“他娶妻生子了嗎?”
神黎嚴肅地問。
這個問題卻讓緣一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神黎見此,不免好笑:“你們都沒好好聊聊的嗎?”
於是神黎也不再問他了,但她想,不管成沒成家,以岩勝的性格作風,一定是得到家裡同意並安排好了才來的吧。
她說:“什麼時候你們好好聊聊吧,作為兄弟本就分離多年了,現在在一起還對彼此這麼不了解,這可比我家還慘呢。”
至少她和神威不爽還能互毆一頓。
對此,緣一溫和地點了點頭。
神黎知道他聽進去了,嘛,這兩兄弟來日方長。
神黎在澄黃的火光中開始提筆寫信,緣一也不睡,端坐在她身邊看她寫。
談起岩勝,緣一的話似乎比平時多了點,他說:“我們之前太久沒見了。”
許是憶起了什麼,他的眸子裡閃著細碎的光,連嘴角都有了些笑意:“但是,兄長依舊與記憶裡一樣溫柔。”
神黎狡黠地笑了笑,悄悄將他這些話一同寫了進去。
緣一的話讓神黎又想起了與岩勝的相遇,她便與緣一聊起了他們小時候的那些事:“說起來,我第一次遇見他時,岩勝他啊……”
長燈徹夜,是兩人低低細細的絮語。
緣一低垂著眸子,為神黎一封一封地裝那些寫好的信:“我很尊敬兄長,他一直很溫柔,也很優秀……”
他輕輕的聲音比紙上的一字一句還要單薄虛渺:“所以每當他出現時,你的目光,總會被他奪走。”
火燭燃燒,升騰起薄履的白煙,模糊了緣一的麵容。
而神黎眨了眨眼:“有嗎?”
他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看著她。
神黎不禁笑彎了眼:“畢竟我先遇上的是他嘛,你哥哥確實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他輕斂著眼睫,看不出眼中的情緒:“嗯,所以我也很感謝他,他為我帶來了你。”
神黎筆尖一頓,去看他時,他已不在身邊,而是拿著自己的羽織,從她身後給她披了上來。
她的後背貼著對方溫熱結實的胸膛,神黎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的心跳和耳邊淺淺的呼吸。他從身後輕輕擁住了她。
眼簾裡是他輕掃過鎖骨的發絲,神黎說:“緣一,我要走了。”
他輕輕“嗯”了聲。
神黎繼續說:“這次走後,我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嗯。”他的花紮耳飾輕蹭著她的臉頰。
“以後估計就見不到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
但不管她說什麼,他都隻是“嗯嗯嗯”地答著,不知疲倦。
說到最後,她猶疑了一秒,輕瞌著眸子,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次:“緣一,我帶你一起走吧……”
神黎知道,他的一生若是為了殺儘惡鬼,是不會有結果的。
因為幾百年後鬼舞辻無慘依舊沒死。
“殺鬼的人……”
「並不缺你一個。」神黎想這麼自私地說。
但是他好像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了一樣,輕輕打斷了她:“……抱歉。”
他平靜地說。
被他輕擁著,神黎看不見他的表情。
但她輕輕地笑了。
她想,繼國夫人,緣一和岩勝他們真的都已經長大了啊。
不多時,她放下筆,轉身直起身來輕輕捧起了他的臉。
神黎湊近他,微垂著頭,細細地看著他的麵容。
他在她的掌心中乖巧地微仰著臉,那乾淨的瞳孔中倒映著她的麵容,火光中,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般,朦朦朧朧。
恍惚間,好似有了一絲難言的憂鬱。
神黎輕笑著親了下他的額心,道:“祝武運昌隆。”
他神色不明。
不多時,他輕擁著她躺下。
神黎睡著前看著他透亮的眼睛,突然覺得,他透明的憂思裡,好似充滿著她。
因為那桌角的紙冊裡,有著她的名字,也有著朵朵如朱砂般的山茶花。
——它已夾了數十年。
</>作者有話要說:神黎:“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bushi
之前查了資料,紅色山茶花有“高潔的理性”之意,而山茶花每當花開花謝之時,花瓣會一片片的慢慢凋謝,一直到生命的終點,它這種小心翼翼的凋謝方式因為看著讓人覺得挺依依不舍的,充滿著優雅、柔情、執著和溫柔。
所以山茶花的凋謝又如同人們追求理想中的伴侶一樣,於是成為了一些人對夢中情人表達心意的代言。若是有誤,也請諒解,彆太考究了哈哈哈哈哈【不你
這個時候,緣一和岩勝都覺得自己沒多幾年就要嗝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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