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會與這世間那般格格不入呀。
但是,也才會讓她這般驚豔。
她忍不住在灰敗的戰場中抱住那個如同紅日般灼目的青年,然後好奇又期待地追問道:“那我呢那我呢?”
你眼中的我是怎麼樣的呢?
他卻隻是一愣,隨即神情柔和道:“你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這讓神黎有些不知所雲。
但是她依舊很開心。
神黎同他一起奔波了好些天殺了很多鬼,眼見他有些賣力了,神黎便道:“說來你可能不信,未來我和鬼殺隊的大家已經殺了鬼舞辻無慘了哦。”
她從見到他後就沒有問他為什麼會被鬼殺隊驅逐,也沒有對他依舊殺鬼這般吃力不討好的行徑表達任何看法。
她隻是說:“所以,你可以不用覺得責任那麼重的,稍稍休息一下吧。”
聞言,他一愣。
片刻後,也不知是安慰還是真的相信,他竟然輕輕笑了起來。
其笑意難得有些輕快明朗,卻比春日裡的還要耀眼。
他笑著說:“嗯,那我就放心了。”
神黎不禁挑著眉調侃道:“你這麼快就信了?”
他輕輕頷首,笑意真誠且柔和:“嗯,你說的我都信。”
這讓神黎不禁合下了自己的傘鑽進了他撐起的傘下。
她挨著他的肩狡黠地笑:“那我們休息一下吧,我請你吃糖呀!”
他旦笑不語,任由她輕輕牽起他的手。
春末時節,殘花凋謝,櫻樹由緋轉墨綠。
世界開始換上新的麵貌。
期間,神黎將自身的日輪刀交給了鬼殺隊的現任主公,據說那是千音夫人的孩子。
後來她又隨緣一一起去了趟他以前居住的山裡,祭拜了那個名為「歌」的女孩。
出乎神黎意料的是,歌並非緣一的妻子。
緣一說她以前收留了無處可去的他,是他非常重要的人。
可是在她與自己的愛人獲得幸福後,卻連同腹中的孩子一起被鬼殺害了。
這讓他正式踏上了殺鬼的道路。
神黎聽後覺得有些難過。
她也真心地感謝那個善良的女孩,因為是她收留了緣一,給了緣一歸所,也給了他人生的意義。
那之後,他們又到處走了走。
雲霞滿天的黃昏,落日的餘輝像霧一般籠下來,風輕輕一吹,好像能晃蕩開來。
神黎和緣一偶然路過一座山間的神社時,她拉著他去拜堂繪馬架前祈願。
當麻繩上的鈴鐺歇下清脆的聲響時,神黎悄悄睜眼抬頭去瞅身邊的青年,卻見他正低著頭看她。
交錯的視線中有一瞬的靜謐,簷上探出的枝椏垂下絮絮的綠葉,風吹來時,彼此的衣物都在溫暖的霞光中飄揚。
須臾間,他們默契地微笑起來。
神黎問他:“許了什麼願望?”
縱使兩人都還雙手合十站在拜堂前,可是緣一也不瞞,坦然道:“希望能和你一起去看夏日的祭典。”
神黎走程序地接道:“真是的,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但是下一秒她就明媚地笑出來了:“不過也沒事,反正你願望裡的對象是我,說出來後我幫你一起實現呀。”
“嗯。”他便溫軟地點頭,傾下身來吻她的發間:“一起去吧。”
兩人相伴的時間不緩不慢地過,很快,他們就迎來了夏天的第一場大雨。
困倦而沉悶的午後,他們因大雨而無法動身。
於是,破敗的山間木屋裡,神黎枕著緣一的膝午睡。
當她迷迷糊糊醒來時,雨還未停,神黎望向院子,那裡的雨絲正斜斜地割裂了雨幕,細看竟還閃著碎碎的光,像漂亮倏微的銀絲。
緣一起初是出神地看著屋外的雨簾的,當注意到神黎醒來後,他遲疑了一瞬</p,突然伸出手來,將她整個人都攬進了懷裡。
他緊緊抱著她,連她耷拉在地板上的衣角都不放過,儘數收進了能擁抱的範圍內。
神黎感到一絲反常,便去瞅他的眉眼:“怎麼了?”
他淡淡地說:“想起了以前找你的時候,也經常遇到這樣的下雨天。”
黯淡的日光中,灰褐的屋子裡飄進些許微涼的雨,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看上去竟有一絲幾不可察的脆弱。
捕捉到了這一點的神黎沒有說話,隻是倚著他的肩,努力將自己縮起來,可以更好地蜷進他的懷抱裡。
也許這是她第一次想要變成一個小小的孩子,可以更好地縮在他的懷抱中,哪裡也不去。
後來,她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迷蒙的夢境中,她感受到緣一將她微涼的腳踝收進了溫熱寬大的掌心中。
其中,有柔軟的吐息伴隨著繚繞的情思,輕輕吻著她的鬢發,眉間還有臉頰。
……
人們常說,貓這種動物,當察覺到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就會悄悄地離開主人,去到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安靜地死去。
神黎覺得緣一不像貓,他們也不是貓和人那樣的關係。
可是這個說法還是讓神黎在死期臨近時一直緊緊盯著他。
當然,死期什麼的,神黎更願意稱那個日子為「繼國緣一的二十五歲生日」。
都說斑紋劍士活不過這個年齡,可是目前看來緣一依舊還活著,身體方麵也沒什麼憂患的跡象。
除了前些天的梅雨季,他受了風寒生了幾天病外,其餘都很正常。
所以,神黎和他按照說好的去看了祭典。
也是這一天,她才明白之前他為什麼許了那個願望。
因為今晚零時,他會迎來二十五歲。
戰亂時代,小村莊的祭典雖然辦得不算隆重,但也無法泯滅人們對於神鬼的敬畏。
火光澄亮,寥落的燈籠掛在牽了彩線的房舍間,平日的壓抑化作今時的歡笑,人們儘情享受著這夾縫中的片刻歡愉。
期間,當神黎和緣一走在人擠人的人海中時,她總是緊緊盯著他。
可是某個不注意的瞬間,當她轉過頭就不見他的人影時,她還是不免慌亂了一瞬。
她突然就想起了有關於貓的那個說法。
眼前繚亂的百火中,流光溢彩的影子驟縮驟放,卻怎麼都看不清晰。
有一瞬間,所有聲音好像都在遠去。
神黎恍惚地張望起來。
但是下一秒,溫熱的掌心就從來來往往的人群間隙中伸來,牢牢地抓住了她。
“神黎……”
眼中盛著光穿越人潮而來的人說:“找到你了。”
神黎須臾間便笑了起來。
因為他不是貓,他不會再離開她了。
片刻後,緣一在擁擠的人群中將她擁至狹窄但安靜的街角。<他們看著人來人往的影子聊天,神黎吃他買來的零嘴,當轉頭時,對方卻將一個麵具輕輕扣上了她的臉。
但是她沒來得及透過洞眼看清他,眼簾中狹窄的視線就被他抬起的掌心輕輕遮住了。
閃閃爍爍的星夜,夏季的螢火星星點點。
熱鬨街市中的某個角落,有人隔著麵具,小心翼翼地親吻了自己心愛的姑娘。
當視線終於清明時,神黎看到了麵前的他好似在笑,但是朦朧的光模糊了他神色淡淡的臉,讓她一時形容不來那是一種怎樣的神情。
似滿足,又似落寞。
可是他的目光非常溫柔,像鑲了光,又像閃著波光的紅酒,漂亮而醉人。
看得恍神間,神黎已經彆開了麵具,踮起腳尖去親吻了他的眼睛,和他額角的斑紋。
「小緣一是小妖怪呀,帶來幸福的妖怪~」
當年那幾句亂編的歌好像也追著時間而來了:「是我的小妖怪呀~」
她能感覺到對方的眼睫在她的唇下如蝶般顫動著,甚至在她靠近時他的身體還僵硬了一瞬,但是片刻後,他反過來將她緊緊抱住了。
抱得很緊,神黎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要被他融入骨血中去了。
祭典的最後,他們選擇去個安靜的地方看煙火。
村莊後邊有座小山林,不但安靜,還通向村外,神黎便與他走了進去,打算看完後直接離開。
夏季林間的草長得有些高,在夜裡皆是一片綿綿的墨色,但是灌叢草木間,有無數螢火蟲在飛,星星點點照亮了道路。
神黎和他走在一條河岸邊,因為從這裡看向河的上方,可以看見沒被樹木遮蔽的天空,以及滿目的煙火。
但是走著走著時,身邊的緣一突然一個踉蹌,整個人如同失去了意識一般栽下了夏花璀璨的河水中。
神黎刹時愣住了:“緣一……”
她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但是鼻息間卻好像忘記了呼吸。
她不知道他是一時腳滑還是……
好在片刻後,緣一從波光粼粼的水中站了起來,這條河的水並不深,隻到他肩處。
他在星空中抬起頭來,安撫地朝她笑:“我沒事,神黎。”
但是他的臉色蒼白,眉梢處也有了些許倦色,神黎卻沒有立刻去拉他。
她蹲下身來,平靜地看著他慢慢踱到岸邊來。
然後,她放下傘和臉上的麵具,彎著眼睛朝他笑道:“生
日快樂,緣一。”
語畢,她突然擁住他的脖頸,整個人傾下身去吻上了他的唇,須臾間,她看見了緣一微微緊縮了瞳孔。
下一秒,她已經抱著他將他重新壓進了水中。
咕嚕咕嚕——
他們兩人一起浸入徹涼的夏水中。
恰逢遠處零點的鐘聲敲響。
璀璨的煙火在河流上方的天空如盛開的花般悠悠炸開來。
煙火的餘燼如同流星一般沒入
天際與樹影的邊緣,微微映亮了林間潺潺的流水。
當清涼的河水沒過她的頭頂時,神黎耳邊好像隻有水不斷往上冒的聲音。
恍神間,好像連心跳聲都不複了。
但她沒有恐懼也沒有掙紮。
她隻是閉上眼,竭力去感受屬於那個人的溫度與柔軟。
這一瞬間,她隻有一個想法,她想,如果,他在零點這一刻死了,那她就陪他一起死。
如果,他能活下來,那就一定會將她拉上去的。
哪一種都挺好的。
然後,神黎嘗到了鐵鏽般的氣息。
她微微睜開眼時,看到眼簾中光線黯淡的清水中是他們交接的唇齒間散開的血沫。
這是個夾雜著血的吻。
與此同時,她的唇間好像才慢半拍傳來了刺痛感。
水麵上有螢火的光在晃蕩,煙火的絢爛透過發絲浮動的水朦朧地透來,映入了她的眼中。
可是緣一卻突然擁住了她。
於是她又閉上眼,他們在水中忘情地擁吻,直到疼痛感被撫麻,直到彼此的溫度漸涼,直到最後一絲氧氣消耗殆儘,直到一起跨越死亡。
半晌後,神黎才被他抱上了水麵。
“咳咳!”
上岸後神黎咳個不停,但是片刻後,她卻開心地笑出聲來。
身邊的緣一也不顧濕淋淋的衣物了,他們都有些疲倦地坐在河邊的草叢上。
滿目如星點的螢光中,神黎突然很想抽煙,可是她拿出煙鬥才發現身上的煙草都濕了,便隻能放棄。
與此同時,身邊的緣一突然說:“之前,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所以一直沒能和你說。”
“說什麼?”神黎轉頭去困惑地問。
他也側過頭來,那襲濕漉漉的發間帶著微涼的水汽,但是眼睛裡卻亮亮的。
他說:“以前你說過,給你摘星星就可以娶你。”
神黎一愣,想了好半天都沒想起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不過她自己都不記得了,他竟然還記得那麼細碎的事情嗎?
緣一便繼續說:“我摘不了星星。”
聞言,神黎挑著眉打趣地笑:“「神之子」也有做不到的事嗎?”
他不置可否地笑,輕輕湊過來,微闔著眼,表情恬淡地看那滿目星星點點的火光:“但是我可以給你點煙草,給你做飯,陪你去看星星……”
向來寡言的人,難得絮絮叨
叨地說著。
到最後,他輕輕抬手一抓,將一隻又一隻螢火蟲於她的眼前一一放飛:“有關於你說的故事,我一直記得,也一直相信著……那些星河,星球,文明,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神黎看著那些瑩亮的光升騰到夜空之上,好似與星星融為一體了。
恍神間,側頭看去時,對方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龐。
他平抿的嘴角染上些許笑意,莫名的溫軟:“我可以繼續吻你嗎?”</神黎望著他淡然而平靜的眼睛沉默了半晌,然後主動將自己肩上的衣物扒拉下來。
見此,他一頓,隨即趕忙將它們麵無表情地拉了上去遮個嚴實。
神黎瞬間被他逗笑了。
笑夠了後,她先一步傾身過去:“就像這樣嗎?”
螢火的光驟縮驟擴,虛虛地交疊在一起。
苦澀的草香彌漫在他們彼此能感受到的柔軟間。
漫著柑橘甜香的發絲像冬日裡迷蒙的霧,遮住了他的眼簾。
朦朧間,腳下好像踩上了踏實的落點。
曾經,隻能被彆人給予的孩子就算誕生到這個世界也隻會隨波逐流,甚至連自身的意義都不知道。
但是,有一天,他有了想要抓住什麼的渴望。
可是連結他的是一個脆弱的約定。
日落的餘輝將她帶去了遙不可及的遠方。
他一直等啊等,可是徒留下的隻有深深的孤獨與寂寞。
他從來都是漂泊的流星,而非安定的星宿。
然而,即便如此……
那劄根在心底的溫度也從沒熄滅過。
站在春與冬的交界,驀然抬眼,才發現那是像星星一樣閃閃發亮的糖果,如火一般熱烈的羽織,以及被一雙柔軟的手拾起後彆入鬢間的山茶。
從何時起的,在懵懵懂懂間,連悲歡都還無法完全懂得,可是由她賦予的那些閃閃爍爍的「星星」,卻已經化作了不知名的感情的種子。
它們貪婪地吸收日光,瘋狂地汲取養分,然後一點一點攀著他那顆枯寂的心而上,纏繞著他的骸骨,一點一點篡取他的呼吸,穿過他的喉嚨,鑽出他的眼角,然後在眉梢綻開注定會墜落枝頭的山茶花。
可是手的主人明媚而狡黠地笑,擅自折去了他在眉梢處結出的花,然後溫柔地告訴他:
「我也很想你。」
須臾間,有什麼柔軟的東西隨著散落的紅褐長發飄在了耳邊,神黎微微側過頭去的時候,臉頰似乎觸碰到了不知名的花瓣,恍惚間,她感受到了那柔軟之物在觸碰間也染上了她的溫度,正細細摩挲著她的臉。
然後,她聽到了緣一的聲音:“可以與我共結連理嗎?神黎。”
他鄭重地說:“我會拚儘全力給予你幸福,一輩子好好保護你的。”
神黎一愣,隨即抱上了他的脖頸,道:“可以呀。”
她笑著說:
“我是屬於你的,小家夥。”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的友情提示:緣一,來自夜兔一家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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