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1 / 2)

沒人想到,會有弟子的劍,在眾人齊聚的時候,刺中他的師尊。

準確來說,是刺向。

路聽琴身體後仰。眼中的情景,如慢鏡頭般切分。

重霜唇角緩慢向上的弧度、眼瞳中逐漸燒灼的憎惡、割開掌心的劍、飛濺而被吸收的血、驟然亮起刺目紅芒的符。

符文增幅下,一柄資質平庸的弟子佩劍化作神兵,以一往無前之勢,脫離重霜的手,衝路聽琴直飛而來——

電光火石之下,路聽琴控製不了身體,隻來得及後仰。他的意識脫韁奔騰,想到了昨夜翻書時,在書房中某一本書裡,見過重霜用出的符文的樣式。想到此時此刻,應該配的一句詞。

當時那把劍離我喉嚨,隻有零點零一公分。

叮——

重霜染血的複仇之劍,劃破外衫,刺中路聽琴的身體。

劍鋒撞上胸前的玉牌,發出清脆的鳴響,劍身聲勢漸弱,最終頹然落地。而那道追逐魔氣而來的劍意卻絲毫不停,閃電般穿透了路聽琴的心口。

“唔。”路聽琴當即搖晃,手堪堪撐住地。喉嚨裡湧出濃濃的血腥味,感覺身體被捅了個對穿。

熟悉的痛楚,刹那間從他的心口鑽出。境界差距之下,重霜的劍意沒有造成致命傷害,但這具身體中潛藏的魔氣,像油鍋遇水,驟然炸開。

昨夜,霎時間光芒暴漲、壓製魔氣的玉牌,此時安靜地待在路聽琴的胸口。玉牌表麵流轉一層幽微的光芒,絲毫沒有響應的趨勢。

有這麼臨陣停工的嗎,昨晚不是還能用嗎!

路聽琴的眼睛失去神采。

很好,他完了。

原著裡,路仙尊在劍氣剛襲來之時,就飛掠到山峰之外。

麵對追來的師兄和弟子,他主動捏碎了能壓製魔氣汙染的玉牌,選擇墮魔。入魔後,理性全失,放棄人的過往與感情,沉入純粹的殺戮和破壞。

現在,同樣是沒了玉牌的壓製,一道紫黑霧氣衝破路聽琴的軀體,凝聚成模糊而詭譎的巨獸,發出一聲震天撼地的怒吼。

無數聲音交織,鑽入路聽琴的意識,侵蝕他每一秒的思維,激起、放大無數負麵情緒。

‘殺了他……殺了他們……監視……憎恨……’

以前隻是厭煩的人,現在覺得刻骨銘心的恨;以前隻是看不慣的事,現在想毀滅到隻剩殘渣。那些聲音引導著、哀叫著、厲聲嘶吼著:

‘憑什麼……為什麼……世道不公……’

重霜捂住流血的掌心,作出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步步後退。

剛走到講壇上的嵇鶴,見狀大怒。一手青雲訣,引雲而下,雲霧纏繞,牢牢攏住路聽琴的身形。

台下,弟子們亂成一鍋粥,尖叫的、拔出佩劍的、凝目憤怒的,紛紛揚揚的碎語,分不清是誰,在叫著:

“是魔氣,墜月仙尊墮魔了!”

“看著道貌盎然,居然是這麼汙穢的東西,呸。”

“我一直就說,他從來不管我們,還雪藏了重霜師兄。大家都被他的樣子騙了。”

“仙門敗類,不配當一峰之主。玄清門名聲要完了,首座師伯還不管管?”

此起彼伏的議論鑽入嵇鶴的神識,他額頭青筋直冒,暴躁道:“都給我收聲!老三,把他們都逮回去。葉忘歸你乾什麼呢!我把場清了,你幫幫他!”

嵇鶴手一攏,他站在山間時,就是所有風和流雲的主人。無數弟子的身上被纏上氣流,被嵇鶴強引著走到遠離問道台的方向。壇上的勁裝青年、玄清門老三健步一跳,快步走到嵇鶴的身邊。

“你送。我看診,留下。”厲三言簡意賅道。

玄清門老三,姓厲名三,分管三峰一穀中的藥師穀。師父將他撿回來時,自己給自己取了這名。平日話不多,身材健碩,帶點異域風情,頗受附近十裡八鄉的阿婆們歡迎。

麵對一片混亂,厲三嘴唇囁嚅,還想問點什麼。嵇鶴已經憤怒地哼了一聲,清點弟子,將他們一個個趕下山峰。

厲三:“……”

為何,每次都,不聽完?

路聽琴旁,玄清門下首座葉忘歸,拔出了劍。

葉忘歸褪去了平日玩世不恭的神色,一雙飛揚的桃花眼裡,壓抑著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他左手持劍,紋絲不動地指向自己最小、也拒絕跟所有人接觸的師弟。右手成拳,引動靈氣成繩。

黑霧暴起,所過之處陰風陣陣、草木枯萎。葉忘歸灌注力量的靈繩飛天而起,交織成天羅地網,將黑霧凝聚成的怪物包裹其中,光芒閃現,碾壓斬碎。

路聽琴身形劇顫,咳出一口血。

葉忘歸的靈繩驅散空中其餘的黑霧,轉而向下,將路聽琴牢牢捆住。

一股冰冷的感覺,從路聽琴的皮膚往骨髓裡滲。腦中紛亂的低語終於一頓,獲取瞬息的安寧。

葉忘歸的靈力代替玉牌,一波一波地洗刷路聽琴胸口的魔氣。首座的靈力如高山亙古不化的白雪,用堅韌、恒久的態勢,與迫切要透體而出的黑霧對峙。

路聽琴的身體仿佛被撕裂,每一寸皮膚都在流血。軀殼冰冷刺骨,內臟在燃燒殆儘。

重霜麵朝葉忘歸,跪拜在地,聲音破碎。

“稟首座。弟子……弟子用了方才您教導的,驅魔劍。弟子學會後,想,請示師尊,指導要領。驅動後,突然……這是……”

葉忘歸持劍,劍尖輕微下垂,指向路聽琴身前的地麵。

“驅魔劍法,以符入劍,以血驅動,不破不立。劍身將吸收精血,自行衝向在場的魔祟,雷霆一擊。”

“這本是苦戰中最後的手段。如果沒找到目標,劍身將回歸噬主。重霜,你沒學清後果,倉促應用,太輕率了。回去思過亭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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