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霜雙臂擋在胸前,不閃不避,被一爪拍到樹乾上,兩個手臂顯出血淋淋的口子。
“師叔,你能聽懂我說話吧,”重霜追問道。這一句話剛落,他手臂的血口就已接近愈合。重霜苦笑地瞄了一眼,往林木中躲去。
猙獸敏捷地在林中鑽著,她不願傷害墜月峰的樹木,縮小了身軀追到重霜跟前,露出尖銳的牙齒衝著腰腹脆弱處咬去。
“師叔,你不認識我了嗎?”重霜側身要躲,撞進了猙獸的豎瞳,怔楞在原地。
師叔的眼中有水光?他眼花了嗎?
“吼!”猙獸凶狠地張開大口,毫不留情地咬進重霜的腰腹。她鬆開牙齒,將重霜狠狠拋在岩壁上,發出威脅地吼聲。
重霜捂住腰腹滾落在地,他的衣衫被血浸濕了大半,手上鮮血淋漓。猙獸這一口帶了毒素,很快他的五臟受到影響,咳出一口血。
“師叔……咳咳,我是重霜,你見過我的,不要再繼續了。”重霜沉心感受體內的情況,察覺到新生的血肉正在快速消除毒素的影響,憂聲道,“萬一過頭了,師尊可能還要勞神過問……”
猙獸聽到重霜提起路聽琴,琥珀色的豎瞳溢滿晶瑩的淚水,滑入橘黃色小草般的短毛。她焦躁地在原地打轉,五條尾巴劈啪敲打著山岩,四爪扒著泥土,還想再攻擊重霜,又擔心自己真的過了頭,弓著身軀不再移動。
“師叔,你怎麼哭了?”重霜隻覺得一顆心沉沉墜入冰窖。他飛快懇求道,“是師尊他出什麼事了嗎?跟我說話,師叔!”
猙獸低低嗚咽了一聲,用凶猛的外形發出一聲奶音:“你走,聽琴不願意見你。”
重霜僵在原地,他思維仿佛停止了,不能理解阿挪在說什麼,又清晰地知道了她的意思。重霜手指顫動著抓緊墜月峰的泥土,好像這樣就能留下來似的。
“師尊……這樣說?”重霜道,“他還好嗎,讓我遠遠看一眼行嗎,就一眼,我馬上就走……”
“不、行。”猙獸縮小身軀變成奶橘,扭頭就往山居小院的方向跑。
奶橘沒跑兩步,又猛地刹住腳步,停得太快差點栽了個跟頭。她往後一蹦,渾身毛炸起,麵對來人縮成一團。
重霜緊跟著跑出去,見到來人後步伐一頓,深深行禮道:“葉首座。”
重霜像往日一般行禮,忽地憶起自己已化作龍身,臉皮燥熱,對葉忘歸更深地低下頭。“弟子先前無禮,勞首座與諸位師伯教誨,如今弟子已經全明白……請首座準許弟子遠遠看一眼師尊,必不會打擾師尊的安寧。”
“你化形如何?”葉忘歸沙啞地開口。
“稟首座,已經順利完成。”
“……那就好。”葉忘歸道,“這件衣裳化得不錯,之後我弄一件更適合的。”
“謝首座。”重霜羞愧道。
龍江龍海穿得是特殊的寶器。這件弟子服是重霜用道法凝結而成的意象,介於實體與虛無之間,在葉忘歸這等修為的修士眼中,很可能會發現異樣。
“嚶,嚶!”奶橘惡狠狠地叫了幾聲,趁著重霜和葉忘歸說話的功夫,撒腿往道路儘頭跑去。
重霜的心跟著奶橘遠遠飄到路聽琴的居所。
“首座,如果師尊……”“阿挪她剛才……”
重霜和葉忘歸同時開口,又同時停頓。
葉忘歸深深歎氣。他的眼底青黑遍布,疲憊地看向重霜,“不是不讓你見,隻是他現在……”
一道靈力的傳音響在葉忘歸的耳畔,打斷了葉忘歸的話。小路儘頭的院落中,有什麼人擴大了自己的感知範圍,盯著墜月峰範疇內所有人的異動。
葉忘歸聽完傳音,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好吧,重霜,你跟我來。”
重霜低垂著頭跟在葉忘歸身後。他腳步極輕,怕驚擾了此方的主人。
重霜見到熟悉的白牆青瓦,常綠的桂花樹微微搖動著。他穿過一道木門,進到青石板路鋪就的小院中。一步一步,踏入正屋。
正屋中透著濃重的藥味,兩層厚重的簾子掛在每道門間,隔絕了室外的涼意。
路聽琴的臥榻四周垂著簾幕,嵇鶴麵無表情地坐在榻邊。
嵇鶴單手搭著簾幕,露出一絲縫隙,察覺到葉忘歸和重霜進來,沒有分出一絲眼神,俯身湊在簾幕中的人耳朵旁邊輕聲道:“他來了。
榻上的人微微說了聲什麼。嵇鶴皺起眉頭,攏好簾幕,不言不語地將榻上人扶抱起來。
重霜無法呼吸,感覺三魂七魄在這一刹那已經隨著藥香散去。
路聽琴合著雙眼倚靠在嵇鶴身前。一頭如瀑的青絲已經全白,皚皚白雪般垂落著。他的臉蒼白得可怕,唇色寡淡,整個人像是風一吹就要碎了。
嵇鶴不說話。路聽琴安靜地窩了半晌,頭偏向嵇鶴,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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