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久澤一腳踩上通天階梯的那刻, 他揚起頭, 用堅毅隱忍的眼神眺望著直達雲層的台階, 目光之中溢滿了朝聖般的虔誠。
“路人甲,告訴我,想要約我的仙女住在天上嗎?”
妖怪侍衛嘴角一抽:……道理我都懂, 可“路人甲”是什麼東西?
他收斂起所有的表情, 眼觀鼻鼻觀心, 沉聲道:“是的,不過……”
“沒想到我活了這麼久,終於要見到真命天女了嗎?”葉久澤感慨,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激動, “我遇見最美的你, 就在這條路的儘頭。”
他邁出了第一步, 踏上了第二步, 跨入了第三步……
妖怪侍衛欲言又止:“請等等,其實……”
“你不用阻止我!我心意已決!”葉久澤抬手阻止了他想要說出口的話,留給眾人一個正氣凜然的背影, “她在那裡等我,我會讓她知道我的決心!”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一定會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到你目前!”
“請等一下!”妖怪侍衛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其實……”
媽的總有狗男人試圖阻止我泡妞宣誓!
葉久澤側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隨後猛地運起大輕功, 朝著萬丈長遠的天梯上頭飛去, 丟下狗子六隻, 奈落和君麻呂兩個,以及侍衛若乾。
伴隨著一陣涼風吹過,妖怪侍衛放下了舉起的手,麻木地補全了想說的話:“其實……我們有直達天頂的妖車。”
眾人:……
他們情不自禁地朝著萬丈天梯看去,在這一刻,葉久澤艱難往上爬的背影……是如此智障==
奈落不禁掩麵:“你為何不早點說出口?”
妖怪侍衛很委屈:“她沒有給我一個說完話的機會。”
眾狗:……
那麼問題來了,要是葉久澤累成一隻死狗,大汗淋漓時卻看見他們一個個乘著妖車從她身邊路過。秋後算賬,他們不死也得脫層皮吧?
但不坐妖車,這萬丈天梯可不是那麼好上的……
最終,狗子們冷漠無情地“拋棄”了飼主,選擇了舒服便捷的方式直達目的地。什麼同甘共苦,什麼有難同當,都是不存在的!
巨鷹煽動翅膀撥開雲層,嫋嫋氣浪往兩側推開,吹得葉久澤一個趔趄,差點兒從天梯上掉下去。
他眯著眼朝頭頂看去,就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掠過,振翅高飛,恍若鵬鳥。而它身後,拉著一輛精致的小車。
六隻狗子趴在車尾,將腦袋擱在車沿上,靜靜地注視著葉久澤;葉久澤半趴在天梯上,長發亂舞,傻兮兮地仰望著他們。
距離越來越遠,妖車越來越小。良久之後,雲層下方才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臥槽!”
你們等等我啊!讓我搭個順風車啊!喂!不要裝作沒聽見啊——
葉久澤伸出爾康手,可車上的紫薇並沒有回頭==
……
耗時兩個時辰後,葉久澤終於“挪”到了頂端。他拄著長劍,渾身汗津津的,猶如重傷瀕死的老牛,翻著白眼,來到了宮殿前偌大的廣場之上。
他喘著粗氣,目光穿過廣場,落到了高高的王座之上,模糊的視線緩緩聚焦,他看見了一位端莊美麗的佳人慵懶地端坐其上。
她似乎看向了他,她正注視著他……
哦草!仙女姐姐!你是我的master嗎?
看我,注視我,我是你的saber啊!
葉久澤露出一個滿足的微笑,好像結婚時終於塞夠了紅包打開了媳婦兒的房門一樣,渾身洋溢著幸福的聖光。
他抹了一把汗,平複著呼吸,顫抖著腿亦步亦趨地前進。無視兩邊森然的侍衛,無視奈落欲言又止的神情,無視君麻呂朝他奔來的身影……
一步一步,終於在淩月仙姬的麵前——站定!
直到淩月仙姬的全貌映入眼簾,葉久澤瞬間覺得自己跌入了一個美妙的夢境。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原來雲端之上真的存在仙女,她有著金色的眼眸,細長的秀眉,眼角眉梢那一抹微挑,渲染出逼人的美豔。
雪膚花貌,瓊脂玉鼻,櫻桃小口,氣質高潔。
她身著華麗衣裙,卷著溫暖厚實的絨尾,身段火爆惹眼,僅是慵懶地靠在王座上,都流露出一股富有侵略性的美。
淩厲、張揚、鋒芒畢露;嫵媚、多情、婀娜多姿。鮮少有女性能將剛柔並濟駕馭得這般通透,還能將自己的氣質和美貌發揮得淋漓儘致。
她是萬裡挑一的美人,更是絕無僅有的女王。
就是……仙女姐姐的臉,似乎有點眼熟啊?好像在哪裡見過?!
啊,那肯定是夢裡吧……
葉久澤何曾見過這等人間豔色,他毫不掩飾眼神中的驚豔,極為耿直地表達自己的心思。
那純粹欣賞的目光不含任何欲望,獨留讚美和震驚,極大地滿足了淩月仙姬屬於美人的自傲感。
她抬起袖子,輕掩唇角,眼風掃過奶狗樣的兒子,笑得含蓄極了:“真是沒想到,你竟然能爬到頂。小姑娘,你的體力……似乎不錯。”
這一句“體力不錯”,可謂是意味深長。
可落在葉久澤耳朵裡,一個女人誇男人“體力不錯”,就是對他能力的肯定!就是“親愛的,我們可以結婚生寶寶”的前奏!
這一瞬間,葉久澤頓時氣也不喘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四肢百骸充盈著浩然正氣,還能再爬三倍的天梯!
哇!仙女誇我了!我得趕緊表忠心!
他激動極了,元氣滿滿地說道:“仙女姐姐!我叫葉久澤,今年……十三歲,長得嚇不死人,身體倍兒棒,吃啥都嘛嘛香!你看我可以嗎?”
你看我可以嗎?
這話落在淩月仙姬的耳朵裡,頓時成了另一種意思——淩月王大人!我十三歲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長得不差,身體很好,胃口也棒,你看我可以給你兒子生小狗嗎?
嘛,這女孩子,還真是直白得緊……什麼時候人類婚嫁的風格這麼開放了?
淩月仙姬再度掃了殺生丸一眼,卻見對方的狗臉依然冷若冰霜,連眼神都沒波動一下。她忍不住衝他眨眨眼,卻見自家兒子動也不動,穩如泰山。
仿佛聽不懂她們在聊什麼==
我愚蠢的兒子啊……你爹兩百歲成年期就有了媳婦兒,你已經四百歲了,退走我送的女妖就算了,連人類也不喜歡了嗎?
難不成你喜歡男人?
嗬,臭小子,我看你剩下的三條狗腿也不想要了!
淩月仙姬念頭急轉,麵上含笑,仍是一副溫和的模樣:“我當然滿意,很少能在人類女子中見到你這麼充滿活力的小姑娘。”
我很滿意你的體力和耐力,一定可以承受大妖的索求。且你的身體很健康,定能生一窩又一窩可愛的小狗。
是人類沒什麼關係,隻要能讓傻兒子開竅,不單身到死,就算生一堆半妖她都能接受。
西國是兼容性極強的樂土,外界的半妖在夾縫中生存,可這兒的半妖卻活得和樂美滿。隻要實力強大,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
葉久澤紅光滿麵,眼神晶亮,他聽出了女神的弦外之音——
我很滿意你健壯結實的高大身軀,在人類之中很少能見到你如此偉岸帥氣的男子!我心悅你,想和你共赴巫山雲雨……
“啊,你滿意就好!”葉久澤興奮極了,“那麼……額,雖然有點冒昧,但我還是想問……”
他白皙的小臉上升起兩坨紅暈,流露出一種陶醉的媚態:“那個……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嗯……”
媽耶!當了近三十年的單身狗終於要告彆處男身了簡直太讓人振奮了!
女神慧眼如炬,能從他娘們兒嘰嘰的外表看出八塊腹肌的本質,還頓悟了他忠心不二的好男人品質,簡直是仙女中的掃描儀啊!
誰知,葉久澤這話一出,就連淩月仙姬也是心頭一抖,完全料不到葉久澤能主動到這地步——
既然淩月大人您滿意了,那麼……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我還是想問清楚,我和殺生丸大人什麼時候能夠生狗子?
淩月仙姬:……
她從未見過如此清純脫俗不做作的少女,跟外麵那些妖豔賤貨完全不一樣!
“嘛,這不急……”幾百年了,好不容易有個傻姑娘送上門,操之過急地把人嚇跑可就不妙了。
怎麼著,也得讓他們相處相處,免得傻兒子不小心又將人扇飛了。
淩月仙姬笑了:“你且在西國住下,待戰事結束,再作安排。”
人類少女十三歲,已到了出嫁的年紀,這水蜜桃一樣的女孩子,錯過了很是可惜。
葉久澤明白了淩月仙姬的“條件”——這不急,我們可以先培養感情,等你幫西國打了勝仗,有了功勞,我們的事兒就可以放到明麵上了。
仙女不愧是仙女!不求房不圖車,還不稀罕他微薄的薪水,隻要向她證明自己是個能上戰場的真男人,就能成就好事了!
天呐!世界上居然有不看男人外在條件,專注男人心靈美的女神!簡直愛你一萬年!
如此盛情,怎可推卻?!
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
葉久澤堅定地應下:“吾輩定不負所托!”
擲地有聲,賭上了他所有的決心和男人的尊嚴!
這一刻,饒是淩月仙姬也不禁為她的執著動容——您放心,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托付,我會給西國帶來健康可愛的小狗!
淩月仙姬頷首,對葉久澤的印象不錯。
自殺生丸成年後,不是沒有被女妖追求過,隻是她們吃了一次次閉門羹後,都心灰意冷地投向了其它妖怪的懷抱。
沒想到時隔兩百年,終於出來了一塊燃燒的炭,打算焐化兒子這塊冰。
能說會道好生養,殺生丸還允許對方呆在身邊,看來此事可期……
雙方親親熱熱地交談了許久,明明心裡想的是兩種事兒,偏偏能以可怕的腦洞補全對方話語中未儘的意思。
一番交談,兩頭俱歡。
葉久澤保持著夢幻般的笑容,暈乎乎地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此地,卻忽略了白柴小小的身影,沒發現它悄悄留了下來。
眾狗:……
總覺得哪裡不對的樣子?
……
西國偏殿,雅致精美的和室之內。
淩月仙姬懶懶地靠在雪白的絨尾之中,透過嫋嫋升起的茶香,看向隔著矮幾端坐的兒子身上。
百年不見,她的孩子一如既往地冷若冰霜。通體清冷的白,像是山巔的雪,常年不化。
“殺生丸,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淩月仙姬沒有廢話,拋卻了“溫和”的假象,變成了貨真價實的嚴母,“妖力稠密了三倍,卻沒有被同化……若非你的天資,你現在已經廢了。”
殺生丸一向沉熟穩重,自幼倨傲,追求霸道。從來信任自己並鄙夷外力,除了對鐵碎牙過於執著,絕不可能貪圖不屬於自己的力量冒進。
可現在,他周身氣息駁雜,堵塞著各種難以疏導的力量。它們龐大而稠密,擁擠在一起,除非用溫和的靈力慢慢融化、引導,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殺生丸抬眼:“你以為……我為何跟在那個人類身邊。”
淩月仙姬微微一愣。
“我殺生丸不會做多餘的事。”他的聲音泛著涼意,低沉而冰冷,“她的靈力,能夠調解我的問題。”
“不然,我為何讓冒犯我的人活這麼久。”
殺生丸修長的手指輕叩杯沿,聲音暗含警告:“母親,不要做多餘的事。”
兒子還是那個兒子,冷酷無情得像塊石頭。隻可惜,這最後一句話說得不是時候呐……
殺生丸,你竟然為了這種事,來“警告”母親?我可沒說,想要插手什麼呐!
淩月仙姬瞥了他一眼,摩挲著頸項的“冥道石”,慢條斯理地說道:“天生牙好用嗎?殺生丸。”
殺生丸擱下了杯子:“柴刀。”
淩月仙姬側過頭,正眼看向他,語氣難得嚴肅了起來:“殺生丸,即使是把柴刀,也被你生父使用了八百年。”
“你還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