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隻狗(1 / 2)

天光微亮, 旭日未升,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了長空, 打破了眾人深眠的平衡。警笛聲由遠及近,空落的街道變得擁堵熙攘,伴隨著愈發喧鬨的聲響, 葉久澤蘇醒了過來。

他半撐起身子,迷糊地掃了一眼臥室,卻見幾隻狗早已轉悠到了長廊上,靜靜地注視著出現騷動的方向。

葉久澤一頓,迅速地穿衣洗漱,趕忙出了內室看看情況。

不是他吹, 他撿回來的幾隻狗子都比較有腦子,又跟著他上刀山入火海,幾年來狗生過得可比一般人的一輩子都精彩多了。

要是沒有特殊情況發生, 它們隻會安靜地呆在屋子裡, 守在他身邊,好叫他每日早起都瞧見五個背對著他的狗屁股。

但現在,它們群聚在外,汪也不汪了,尾巴也不搖了, 想來真是出了點問題。

葉久澤拉開了門, 第一眼就見到了端坐的君麻呂。近幾年, 男孩的身量開始抽長, 骨子也逐漸結實, 隱隱有了少年的影子。

他披著半長的白發坐在廊上,表情淡淡,洋溢著一股子出塵的味道。許是感知到葉久澤的靠近,君麻呂側過頭,牽起最溫和的笑。

“大人,日安。”

“日安。”葉久澤打完招呼,視線卻聚焦在君麻呂的手上。

一柄鋒利雪亮的骨刃泛著寒光,上頭沾染了些許乾涸的血漬。骨刃被君麻呂擱在膝蓋上,仔細一瞧,葉久澤才發現——不僅是骨刃,連他的浴衣上都帶了血。

晨光初露,灑在男孩和狗子的身上,葉久澤眼見地發現,他們的毛發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露水……仿佛,在門外守了很久很久。

“什麼時候的事?”葉久澤的語氣有些艱澀,“你和它們守了多久?”

君麻呂搖了搖頭:“沒多久,兩個小時而已。”

說罷,男孩察覺到隔壁起床的動靜,站起身來,飛快地告知葉久澤情報:“大人,昨晚……這批人說過的趣聞,你聽見了多少?”

君麻呂指向隔壁的房間:“有聽到麵具鬼怪的故事嗎?”

葉久澤點頭:“怎麼了?”

“這個故事是真是的。”君麻呂麵無表情地剝下骨刃上的血痂,平靜地說道,“我昨晚感覺到了窺伺的目光,翻上屋頂一看,發現街道上遊蕩著這個怪物。”

葉久澤一愣,旋即蹙眉:“在街道上遊蕩?不可能……日本的巡警不可能這麼廢!難道沒有人察覺到嗎?”

“沒有。”君麻呂補充道,“我發現,普通人看不到它。”

他回憶道:“有一輛出租車駛過,但司機對它視而不見,還從它身邊勻速穿越……我不信普通人能有極佳的心態,遇到怪物還能平靜得開車。所以,隻能說普通人看不到它。”

“它看見了出租車,沒有進攻出租車;它看見了我,立刻選擇攻擊我。”

葉久澤心頭一緊。

“我聽見了它的聲音——靈力,靈力,好多靈力。”君麻呂冷聲道,“為了不吵到大人休息,我將戰場調遠,花了點時間解決了它。”

男孩指著那個喧鬨的方向:“那裡的小公園被毀了,在我殺死它之後,它的屍體就消失了,什麼也沒留下。”

隔壁傳來了清晰的人聲,君麻呂最後說道:“它似乎對擁有特殊力量的人很感興趣,大人……如果鬼怪的數量不止一隻,或許會找上你。”

如果鬼怪的數量不止一隻,或許會找上你……

葉久澤沉下心思,裝上了腦子。

晉江係統不會無緣無故地讓他在一個世界停留,每當他停留在某一個空間,就說明這方區域有著需要完成的任務。

君麻呂遇見了鬼怪,擊敗了鬼怪……是不是就說明,這個未知任務的觸發點聚集在“鬼怪”二字上。

鬼怪……鬼怪……

日本的都市怪談多不勝數,難不成他又要重操舊業,去天橋下擺攤算命驅魔捉鬼?!

噫,這其實可以有啊!

“哢嚓——”隔壁的門開了,淩亂的腳步聲響起。

君麻呂低頭看著衣衫上的血跡,腳下一蹬,迅速消失在長廊上。下一秒,一群十四五歲的少年們舒展著肢體,日常吐個槽。

“好過分,又要跑圈……今天是三十圈還是五十圈?”

“下克上,一百圈才是男子漢要達到的目標!”

“日吉若,你真是夠了!”

他們漫不經心地轉了彎,漫不經心地抬起眼,漫不經心地將目光投向前方……忽然,為首的人緩緩停下了腳步,突兀地凝視著前方,紋絲不動。

“跡部,你……誒?”

忍足侑士順著對方的眼神看去,本還戲謔的目光驀地發直。他半張著嘴,桃花眼微微瞪大,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連眼鏡都歪在了一邊。

朝陽升起,陽光灑落,在一片祥和寧靜之中,給牆角屋簷鍍上了金輝。

有風徐來,有鳥輕鳴,有姿容絕豔的少女於晨光下佇立,眉眼清純,身段窈窕,膚白勝雪,烏發如雲。哪怕僅著一身素白的浴衣,也無法遮掩那美玉般的華光。

晨曦燦爛,笑靨昳麗,她俯下身揉了揉幾隻狗,像是才記起了什麼一樣,側過頭,施舍給了他們一個眼神。

目光相接的那刻,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四肢百骸升起。心跳加快了,臉頰發燙了,血液歡快地奔湧,衝上腦門。

但……

少女定定地注視了他們一會兒,翻了個白眼,紅唇輕啟,清晰吐字道:“媽的智障。”

看什麼看,沒見過穿女裝的男人擼狗嗎?!嗬嗬,這群半夜講鬼故事的小屁孩兒!

語畢,他抱起狗,朝著事發的公園走去。行走間似有不適,他還坦然地伸出手,重重地撓了兩下屁股。

少年們:……

道理我們都懂,為什麼她一開口說話畫風都變了?!

“侑士,她剛剛說了……不,什麼都沒說,對吧?”

“對,風太大我沒聽清……”

“我聽見了!她說了‘媽的智障’!”向日嶽人積極發言,“還撓了兩下屁股!”

長廊上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少年們撿起了腦子,心跳降速了,血液冷卻了,臉頰都變綠了,一顆顆七彩琉璃心就這麼劈啪劈啪地碎了==

就好比做一場春夢,劇情才剛開始,就特麼不舉了。

……

葉久澤並不知道,他明明拿著瑪麗蘇的劇本,卻硬生生演出了路人甲的戲份。此時此刻,他正站在警戒線之外,靜靜地注視著被毀得徹底的小公園。

小公園是人們休憩娛樂的場所,距離民眾的居所還有一點距離。君麻呂挑了這塊位置戰鬥,幾乎避免了人員傷亡的事件。

但……看這級彆的破壞力,君麻呂口中的鬼怪,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所有的設施都被毀了,花草樹木被燒個乾淨,地表留下了恐怖的坑洞,有著白骨的碎片,和焦糊的氣息。

葉久澤眼尖地看到了結界術的痕跡……

難怪這種規模的戰鬥沒有驚醒他,原來君麻呂藝高人膽大,直接鎖死了這方區域,解決了這隻怪物。

對君麻呂的成長和實力,勇氣和智慧,葉久澤由衷地感到欣慰。

每一個父親都會為兒子的強大而驕傲,他也不例外。哪怕君麻呂的做法魯莽又冒險,但這股屬於男子漢該有的熱血氣勢,著實讓他刮目相看。

不慫,就是乾。真男人不畏懼任何挑戰!

葉久澤評估完鬼怪的戰鬥力,正打算帶著狗子們全身而退,卻忽然聽見了“咚、咚、咚”的腳步聲。

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朝著這裡靠近,腳掌和地麵接觸,而脆弱的馬路因為承受不住它的體重,發出了嘎吱脆響。

“咚、咚、咚”……

六隻狗齊齊抬眼,注視著一個方向。葉久澤偏過頭看向後方,發現所有人鎮定自若,仿佛什麼都沒察覺到。

黃色的警戒線在微微顫抖,警察忙碌在事發現場,居民們圍聚在一處,小聲交流著什麼,時不時發出一兩聲驚歎。

陰森的寒意吹拂而來,夾雜著一股腥臭的氣息。一位大爺掃著落葉,卻見陰風一陣,將堆積的落葉吹得漫天飛揚。

“咚、咚、咚”……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葉久澤看了眼身後的人群,瞅了瞅前方的大爺,沉靜地放下懷裡的白柴,正打算從身後抽出劍——

不,不可以……這兒有警察……哦草……

轉移戰地?不,不可以……往反方向跑,那頭的居民區更多,更密集。

葉久澤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發揮主觀能動性。

霎時間,一雙爪子在前方街口出現,足有三米來長,粗壯黝黑,還覆蓋著一層不規則的白骨。

漸漸地,那個偌大的鬼怪露出了身影,像是一條長腿的食人魚,有著鋒利的牙齒,罩著白色的麵具,身長足有七八米,虯結著無數肉瘤,惡心得無以複加。

它沿著街道轉過頭,像是尋找著什麼,速度加快了幾分。

【大虛?】藏獒忽然出聲,【是這種怪物嗎?】

【嗯。】薩摩耶注視著前方的大虛,汪道,【被現場殘留的靈力吸引過來……一隻餓壞了的大虛。】

【餓壞了?】金毛蹙眉,【這種雜修,餓壞了會吃什麼?】

【飼主。】薩摩耶扔下了重磅□□,【這一群人類中,隻有飼主有靈力,她會成為目標。】

【那我們……】

【大虛而已。】薩摩耶老神在在,【與其擔心飼主,不如擔心那隻大虛吧。】

葉久澤的戰鬥力有目共睹,要是被一隻大虛嚇壞了,那才是奇跡吧?

聽聞此言,眾狗不禁陷入了沉默==

而事實也證明如此,葉久澤的戰鬥力早已脫離了正常人的範疇,即使身臨絕境,他也能開一波可怕的大招。

譬如現在,他冷靜又不失禮貌地上前,揚起童叟無欺的笑容,從掃地大爺手中接過了掃帚,滿嘴開始跑火車。

“大爺,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掃落葉這活計可是專業的!”葉久澤拍了拍胸口,自信到膨脹,膨脹到發胖==

“在小學,我可是勞動委員!那一層的男廁所都特麼歸我掃呢!”

大爺:……

“您歇會兒,我掃給您看……誒,您彆誤會,我並沒有您年紀大了該謙讓您啥的,彆誤會……”

日本和華夏的國情很不同,在華夏,給老人讓座,幫老人掃地灑水是美德;可放在日本,就是對老人的不尊重,是覺得他年紀大了不中用。

葉久澤好說歹說地取過了掃帚,而這時候,前方覓食的大虛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

磅礴的靈光,鮮美的靈魂,純粹的靈力……這簡直是一道極品的正餐!

大虛瞪圓了猩紅的眼,發出粗嘎的怪叫,興奮得滴下泛著惡臭的口水,馬力全開,朝著葉久澤狂奔而來!

六隻狗子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

卻見葉久澤雙手握住了掃帚,兩腿岔開紮穩了馬步,將掃帚以“重劍”的模式橫斜在身側。他抬眼,冷靜地看向大虛——

“大爺,這一招掃落葉的絕技是我家的不傳之秘,今日看您骨骼驚奇,是掃地奇才!方才決定傳授給您!”

大爺:……

道理我都懂,能不能先把掃帚還給我,我隻是掃個落葉而已。

葉久澤抬起掃帚,周身環繞著一層淺金色的劍氣,愈發厚重,愈發濃烈。而人類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當他的氣勢節節攀升時,後方的群眾已經注意到了這邊。

“她在乾什麼?”

“好奇怪,是我眼花了嗎?那層金色的是什麼東西?”

“海市蜃樓?”

一切的發生都像是一場奇幻的海市蜃樓。

葉久澤提起了“重劍”,以右腳腳跟為支點,忽地旋轉了一個圈。下一刻,“重劍”被抬升了些高度,他飛快地轉了兩個圈!

三圈、四圈、五圈……倏忽間,葉久澤化作了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轉體不知道多少度。金色的劍氣縱橫四射,卷起平地落葉無數,凝成了一道龍卷風。

他狠狠地撞上了大虛的身體,猶如一個金色的鑽頭,僅僅憑借一把掃帚,削掉了大虛的牙齒,打碎了大虛的麵具,撕裂開它的身體,將它掃出了天際!

群眾的瓜掉了,大爺的老花鏡碎了,警員的筆記寫歪了,連附近二樓曬著的內衣褲都被“龍卷風”吹了下來,洋洋灑灑,與落葉一起在風中放飛自我!

大虛被一招“瘋”來吳山滅得一乾二淨,葉久澤像是個深藏功與名的高手,他站在漫天飛舞的內衣褲中轉身,將掃帚還給了大爺。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的嘴唇輕抿,他的眼神有些渙散。他甩著浴衣飄揚離去,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落葉。

狗子們迅速跟上,留下一群癡呆的群眾。

足足過了半分鐘後,掃地大爺看著比之前更狼藉的地麵,不禁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內褲、內衣、落葉……好吧,他就不該給年輕人一個放肆的機會==

大爺長歎一聲,拿起掃帚輕觸地麵。卻不料“哢嚓”一聲,他手中的掃帚“劈裡啪啦”地斷成了四五節。

大爺:……

這日子沒法過了==

至於葉久澤,他火速衝進了灌木叢,扒著一棵大樹,吐得稀裡嘩啦,仿佛人生都失去了顏色。

“嘔——”

媽的“風來吳山”真不是人乾的技能!轉體365圈他實在傷不起!藏劍的黃雞們轉完風車後真的不會吐嗎?

簡直太可怕了!

……

葉久澤躺在床上休息,君麻呂找了樹林修行,六隻狗子頹廢地窩在地板上,架也不想打,糧也不想吃,在發現葉久澤除卻“鍋蓋”外又有了“掃帚”後,他們清晰地意識到——這操蛋的狗生,已經涼了==

他們的存在是沒有意義的,毫無意義的……即使化為了人形,擁有了毀天滅地的力量,也得時刻擔心自己會不會被飼主槍斃。

身為BOSS的狗生,失去了搞事的動力,他們就像一批夕陽紅敬老院的大爺們,隻能拿著掃帚畚箕,在寒風中淒涼地掃地。

他們曾經都是各自領域的王者,直到遇見了葉久澤……

好吧,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耳畔傳來飼主平穩的呼吸聲,六隻狗閉上眼,進入假寐模式。直到外頭忽然傳來衣袂翻飛的輕響,有一道黑色的剪影落在外頭。

藍染似有所感,一下子睜開了眼。

白色的薩摩耶輕手輕腳地起身,打開了門,從縫隙中鑽出了身體,裝作不經意地趴在長廊上,伸伸爪子舔舔毛,完全是一副家犬的模樣。

自他身後,其餘狗子都邁出了腳步,爆發出高超的演技,翻著肚皮滾幾圈,懶洋洋地曬起了太陽。

距離他們不遠處,一名身著羽織的年輕死神站在電線杆上,眺望著被毀的小公園,低頭問腳邊的黑貓。

“這是戰鬥過後的痕跡,有彆的死神來處理這一區的事了嗎?”日番穀冬獅郎繼續道,“嗯?戰鬥痕跡不一樣,是有兩個死神嗎?”

黑貓舔著爪子,搖了搖頭:“沒有任何番隊的人員來過這裡。”

“那這個痕跡……”

“另有人為。”四楓院夜一打了個哈欠,“這也是我找你過來的原因,我發現了兩個有趣的孩子。”

“嗯?”

“一個白發男孩,昨晚以一人之力乾掉了一隻大虛。”四楓院夜一說道,“他發現了我,隻以為我是一隻普通的黑貓。嘛,是個溫柔的孩子,處理完大虛後還將我送離了此地。”

“一人之力,乾掉一隻大虛嗎?”日番穀冬獅郎沉吟片刻,“他是人類之軀?滅卻師?還是代理死神?”

“隻是人類。”黑貓喵了一聲,“而另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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