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久澤萬萬沒想到, 從一個簡單的男人變成一個“合格”的女人,不僅要忍受剁雕之痛, 還得忍受規矩之重。
也不知是哪個傻逼給女人定下的規矩, 什麼叫做“笑不露齒”,什麼叫做“泣而藏聲”,什麼叫做“靜若處子”,什麼叫做“溫柔穩重”、“心胸寬容”?
他從沒想過,做個所謂的“好”女孩, 居然要遵守這麼多規矩、付出這麼多的心血?
憑什麼?!
肆意地笑、放縱地哭;張揚地活、慷慨地死;溫柔待人、強硬處事;以直報怨、以德報德——無論男女, 這才是真正的活法,才是暢意的人生!
明明都是人, 偏女孩得學這等規矩?
葉久澤心頭不耐,耳畔聽著“教習”老嫗刻板的念道, 眼神不由自主地溜到四楓院夜一和卯之花烈身上。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這兩位平時作風正派豪放、完全不輸男兒的女子,此時正平靜無波地跪坐在一側,垂眸斂目, 渾身散發著大貴族才有的氣勢。
葉久澤難得噤了聲,不禁也跟著挺直了腰板,硬生生熬到了老嫗離開。
事後, 他累得腰酸背痛,卻還是提出自己的疑惑:“我很奇怪, 你們一個比一個強大, 為何還要接受這樣的條條框框?”
“規矩是人定的, 尤其是針對女孩的規矩,你們不覺得這些束縛很不妥嗎?”
卯之花烈端茶品茗,姿態優雅:“覺得。”
“那為什麼……”葉久澤注視著她們,“為什麼不去反抗?我仔細觀察過你們的姿態,似乎對於這種類型的教育很習慣的樣子。”
“糟粕雖多,也有優點。”夜一開了口,金色的眸子閃爍,“我曾不思進取,直到我學了所謂的貴女教育。”
她晃了晃茶水,聲音低沉柔和。
“想要擺脫這種生活,必須得活得強大。而為了變強,才有了如今的我。”夜一笑了,“我成了四楓院的家主,成為隱秘機動隊的前隊長,我得到的一切,都是用這雙手換來的。”
“葉君。”夜一轉眸,輕聲道,“知道我為什麼不在四楓院家廢除貴女教育嗎?”
葉久澤搖了搖頭。
夜一摩挲著杯沿,垂眸:“因為隻有受過壓迫,才會知曉自由的可貴。”
卯之花烈點頭:“規矩,學。遵守與否,看你強大與否。所謂的貴女教育,遲早會被我們廢除,但自我能夠覺醒,遠遠好過被彆人給予‘自由’。”
葉久澤一怔,抓住了重點:“額,等等……遲早會被我們廢除……這句話,噫?”
卯之花烈微笑:“沒發現嗎?護庭十三番的女性死神……可是很多了。”
“而我,是四番醫療隊的總隊長。”卯之花烈緩緩道,“碎蜂是二番隊的總隊長,手中還握著隱秘機動隊的大權。”
“夜一掌握財富,碎蜂掌握權力,而我掌握生死。至於其餘番隊,葉君沒發現嗎?他們身邊的副隊長,半數都是女性。”
卯之花烈抬手,輕輕拍了拍葉久澤的肩膀:“學好規矩,可以用來麻痹他人的眼睛。”
“女人的外表,在規矩的包裝下,有極強的欺騙性。”
她們笑而不語,說得意味深長。有些事不需要點破,畢竟大家都帶了腦子。
葉久澤被驚得手心冒汗,他仿佛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兒……
正如卯之花烈所說,護庭十三番在表麵上多為男性把持大權。可在隱晦的暗流之下,交接著下一代權力的人員——大部分都是女性。
即使是最耗費頭腦的科研組十二番隊,隊長身邊常伴的助手也是個女人。且聽得傳聞,前十二番隊的隊長浦原喜助,是與夜一關係極好的友人。
財政、權力、醫療……三大塊的把持。
武力、教育、科研——三大塊的涉及。
要不是卯之花烈點破,誰能想到這些?
細思極恐?!
“藍染的反叛其實不算什麼。”夜一客觀地評價道,“與我們的耐心相比,他可真沉不住氣。即使他將屍魂界偷天換日、改梁換柱,他也不會對女人下重手。”
葉久澤愣神:“為什麼?”
卯之花烈諄諄教誨:“因為我們是女人,不僅掌握著生育的能力,還是‘規矩而柔弱’的女人。”
“男人想要征服女人,無非那麼幾個方法。可女人想要征服男人,多得是手段。”
“戰敗,男人會為了榮耀不得不死。可對我們女人來講,不需要這些虛名。隻要有機會活下去,就有翻盤的機會。”
“嘛,葉君……很震驚嗎?”
“卯之花隊長,你似乎嚇到她了。”
葉久澤聽得冷汗涔涔,不僅三觀被刷新了,連帶著對整個屍魂界的大局都有了新的認識。
“學好你的規矩,讓男人以為掌握了你。”卯之花烈盯著他的眼睛,沉聲道,“變得足夠強大,就徹底反抗;若是失策慘敗,就循規蹈矩、以求自保。”
葉久澤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真心覺得,從他成為女人後,他都快不認識“女人”這個詞了。
越是接觸,就越覺得……男人在女人眼裡的真實麵目,仿佛一堆可以玩弄的棋子。
關鍵是,這批棋子當得心甘情願……
夜一是個愛恨分明、大大咧咧的俠女,卯之花烈是個珍愛生命、愛護他人的醫者……但這一番談話,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她們在拋卻了“弱勢”後,各方麵的強大都遠遠超越了男人。甚至比起男人,她們更為隱忍、堅強、硬氣。
夜一與卯之花烈不輕不重地又說了些話,直到她們離去,葉久澤還保持著僵硬的姿勢坐在和室內,久久不能平靜。
……
葉久澤不是個自大的人,在聽得一番肺腑之言後,他確實下了心思準備學點規矩,但很快……無論是夜一還是卯之花烈,都發現葉久澤跟“規矩”八字不合。
學規矩的第二天,平靜的和室內——
葉久澤穿著一身華麗的和服,端坐在老嫗麵前。伸出修長的手指,娘們兒唧唧地撚起扇子,置於胸前緩緩打開,掩住半張芙蓉麵。
一係列動作賞心悅目,老嫗正想點頭認可,卻不想葉久澤沒忍住,拿起扇子開始扇風。
老嫗深吸一口氣:“貴女,扇用以遮麵,為風雅之物。”
葉久澤哀嚎:“六月了,我熱啊,和服還這麼厚!”
卯之花烈輕輕咳嗽了一聲。
葉久澤立刻正襟危坐,執扇垂眸,弱聲弱氣地道:“六月酷暑,妾身畏之,望通融一二。”
老嫗陷入了沉思,夜一與卯之花烈靜默不語。
葉久澤記著她們的諄諄教誨,既然成了一個女人,那得充分發揮漂亮皮囊的優勢。於是,他拋棄了節操,決定騷出新高度。
他可憐兮兮地抓住老嫗的衣袖,哀求:“哎呀~~人家真的好熱啊!您就依了人家吧!”
眾人:……
不知為何,雞皮疙瘩全部起來了!
葉久澤如願地在和室內享受到了電風扇的安慰,並覺得“撒嬌”這招真特麼好使,以後一定要多用用。
難怪女人都喜歡撒嬌,原來這麼做,想要什麼都能得到?!
葉久澤略一思索,仿佛又點亮了什麼不得了的技能==
而為了防止葉久澤因為熱再整出什麼幺蛾子,老嫗貼心地端上了清涼的瓜片,準備教他以“優雅端莊”的姿勢吃個瓜。
葉久澤不是很懂,吃瓜就吃瓜唄。夏天吃西瓜,就該將腳泡在冰涼的井水裡,拿個勺子舀瓜大口吃才爽啊!
這種拿個小勺子一點點摳著瓜片,小口小口送進嘴裡的吃法……簡直是活受罪啊!
“這瓜片,其實可以直接咬……”
在老嫗嚴肅的神情中,葉久澤閉上了嘴。
他左手拿起一片瓜,右手拿起小勺子,學著老嫗的模樣從囊肉的邊沿往下,輕輕刮著。
按照老嫗的說法,盛在勺中的果肉可以吃下。
那麼……
葉久澤姿態優雅地拿著勺子,沿著紅色的囊肉邊界,流暢地切割而下。將整一塊瓜肉與瓜皮分離後,勺子鑽著縫隙滑到中段,猛地使力——
穩穩地托起了整一塊紅色的西瓜肉!
盛在勺子裡的果肉可以吃,就算是一整塊的瓜肉,也被盛在勺子裡啊!
他可沒破壞規矩,嗯!
他張開嘴,滿滿地咬了一口!哇,這瓜真甜,真好吃!
他猶如餓了三天的老鼠,以光速啃完了瓜肉。期間,瓜肉穩穩地“坐”在勺子上迅速消減,連一滴汁水都沒落下。
末了,他輕柔地放下了瓜皮,拎起帕子擦拭唇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後。
“多謝款待,嗝……”
眾人:……
這注定是一場漫長而艱難的戰役,在指導葉久澤“規矩”的征途中,足足“陣亡”了三名資深老嫗,氣跑了一位世家貴女的典範。
夜一和卯之花烈圍觀了全部過程,對葉久澤的殺傷力歎為觀止。
說句大實話,要是每個女人學規矩時都能表現得如此“出色”,貴女教育早就被廢除了!她們以前怎麼沒想到這法子呢?
白白被折騰了那麼多年==
當家主母得會搓小飯團——葉久澤一聲嗤笑,十分乾脆地舀起袖子抄起大鍋,來了個純陽宮廚藝個人展示秀。
那一天,屍魂界香飄十裡,暖風醉人!
葉久澤冷笑:“去你丫的小飯團,這東西是人吃的嗎?”
夜一瞪了他一眼。
葉久澤立刻變臉,垂眸絞衣,柔聲道:“此等陋食,怎可入君之口。”
眾人:……
行了,彆裝了,都知道你什麼樣子==
當家主母得會一手好女紅——葉久澤眼露不屑,打開劍三的“縫紉”界麵,瞬息穿針引線,錦緞翻飛,一襲低等的藍色裝備就此生成。
這一刻,旁觀者目瞪口呆,恍若智障!
葉久澤嘲諷:“辣雞布料,就做出這麼個破爛玩意兒!”
卯之花烈朝他露出聖母一笑。
葉久澤頓時掛上含蓄的假麵,溫柔小意:“一身粗衣,望君不棄。”
眾人:……
好了好了,求求你不要再變臉了,太可怕了!
當家主母得會操持家務——葉久澤麵無表情,當下拿起一柄掃帚站在庭院之內,起勢、聚氣,風來吳山!
刹那間,落葉紛飛、灰塵凝聚,形成一道龍卷風,全部上天!
劍起,塵揚;風止,塵落。
葉久澤手握散架的掃帚,眼神睥睨:“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從家務做起!”
夜一和卯之花烈歎了一口氣。
葉久澤回神,當即抱著掃把,含笑而立:“陋室臟汙,自該除穢。”
眾人:……
貴女教育已經不適合這個時代了,是時候廢了==
當家主母要會教育孩子——葉久澤跟一群小蘿卜頭大眼瞪小眼了許久,帶著他們一起鑽進室內,玩起了老式的小霸王遊戲機。
他們玩得興起,葉久澤卻關了遊戲,沉了臉:“每個人回去把功課做完,老師批改通過後,交給我檢查,優秀的孩子可以玩半小時遊戲。”
小蘿卜頭們:……
為了冒險島、為了超級瑪麗、為了魂鬥羅……拚了!
葉久澤望著一片頭懸梁錐刺股的小屁孩,老神在在:“小孩子嘛,多麼好騙的小東西,隨便哄哄就行了,你們咋這麼當回事兒?”
眾人散發著鹹魚般的目光,注視著他。
葉久澤笑了笑,收發自如:“稚兒單純,理應引導。”
眾人:……
求你了,出師吧!不要再和我們互相傷害了!
……
葉久澤以高超的技術手段徹底“折服”了眾人,他在四楓院家中隻做了半個月的封閉式教育,就被告知可以“出師”了。
“四楓院家主……”老嫗們的臉色充滿了疲憊,“我們無能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