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育林鎮小學校長的辦公室一坐就是一個多小時, 抄下了校長最近幾年以來關於失學兒童的統計數據, 以做參考。等忙活完走出來時, 外麵的天色與他們來時完全不同。
黑雲壓城, 滾滾的陰雲不斷地往這邊湧來, 烏壓壓地鋪陳在天際,閃電在天邊肆虐, 旋即又消失在了天際, 電閃雷鳴, 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
這天真是說變就變, 明明兩個小時前還陽光明媚。
左寧薇想起昨天來時的路上賀翊舉起手機給她看天氣預報時,那副篤定的樣子,不由好笑,她偏頭睨了他一眼。
賀翊接受到她的目光,自嘲一笑:“看來果然不能太相信天氣預報。”
聞言,老校長抬頭看了一眼天, 搖頭道:“山裡的天氣瞬息萬變,東邊日出西邊雨,再尋常不過。看, 這場暴雨不會持續太久的。”
幾人沿著已經有了坑窪的台階步入操場,往大門而去。
操場裡, 還有不少孩子在追逐籃球,幾十個孩子搶一個球,也玩得開心極了,真是一群單純可愛的孩子。
左寧薇有些擔憂地問:“快下暴雨了, 他們還不回家嗎?”
老校長邊走邊解釋:“這些孩子的家都在五公裡以外,路途比較遙遠,就是現在往家裡跑也避不開暴雨,所以得等雨下小了再走。好在,山裡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的話音剛落,一粒銅錢大的雨點就從天上砸了下來,落到布滿灰塵的地麵上,瞬間在地麵上形成一個豌豆大的深色印記。
這粒雨點就好似一個信號,拉開了暴雨的序幕。雨水像不要錢似的從天空上撒下來,砸了地麵上的人一身。
孩子們很有經驗,馬上放棄了追逐籃球,一個個紛紛往屋簷下跑去。
老校長也加快了速度,邊走邊說:“你們要去楊東家,我就不留你們了,大家快走,不要被雨淋濕了。”
楊東也跟著加快了腳步,跑到最前方,招呼大家:“你們快跟我來,先到我家歇息一會兒,等雨停了再說。”
左寧薇幾人抱著頭,跟在楊東的身後,加快步伐往學校旁邊沒多遠的紅色樓房跑去。
“哎呀,快進來,你們這些孩子,下這麼大雨也不知道早點回來。我正想讓楊東爸爸去找你們呢!”楊東媽媽見幾人回來,連忙跑去拿了些乾毛巾出來給他們,“快擦擦,彆感冒了。”
“謝謝楊阿姨。”雨來太極,太猛,幾人都淋了雨。
楊母見幾人的身上都濕漉漉的,有些擔憂:“這一下雨就降溫,穿著濕衣服太容易感冒了,你們若是不嫌棄,家裡還有一些楊東的衣服,你們將就一下。至於三位姑娘,你們就先穿穿我年輕時候的衣服怎麼樣?”
左寧薇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深色棉質T恤,因為被雨水淋濕,這會兒正緊巴巴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尤其是大風刮過來,冷意順著皮膚一下子涼到人的心窩子裡。
“阿嚏……”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緊接著旁邊的文心也沒按捺住,跟著打了個噴嚏。
見狀,楊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勸道:“大家先將就……”
他的話還沒說完,賀翊已經衝楊母有禮地說道:“麻煩阿姨了。”
“誒,你們放心,這衣服啊我都洗的乾乾淨淨的。”她笑了笑,吩咐楊東,“小東,帶你的這幾位男同事到客房去換衣服,我領這幾位姑娘去二樓換。”
左寧薇三人跟著她上了樓,楊母將三人帶去了一間帶著洗手間的客房,又找出了三件她年輕時候的衣服,遞給她們三人。
這三件衣服都是裙子,一件是白色腰帶配淺紫色連衣裙,另外一件是黑色腰帶配灰色長裙,餘下那一件白色襯衫式翻領連衣裙。
這三件衣服都保存得很好,上麵還留著一種淡雅的很好聞的檀香味。看得出來,楊母很愛護這些衣服。
左寧薇穿上了那件淺紫色的連衣裙,她扯了扯裙角,有些不大適應。風嵐換上了灰色長裙,長發因為被雨淋濕,披散了下來,這麼一看,倒是有九十年代的都市女郎的風情。
兩人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才看到文心穿著襯衫式翻領連衣裙走了出來。文心的皮膚很白,又是三人年紀中最小的,今年六月才剛畢業,身上還帶著些許稚氣,所以這件襯衫式對她來說,稍顯成熟了一些。
不過衣服是楊母拿過來給三人的,左寧薇和風嵐兩人對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地誇道:“還不錯。”
聽到她們的讚賞,文心明顯放鬆下來,吐了吐舌頭:“真的嗎?我總覺得好奇怪。”
“一二十年前的衣服擱到現在早過時了,你覺得不習慣實屬正常,我跟風嵐也很不適應呢!”左寧薇笑著安撫她,“放心,你人長得白,又瘦,穿什麼都好看。”
“真的嗎?”文心立即轉擔憂為喜,捏著裙擺,輕輕轉了一圈,悠揚的裙角在空中滑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這一幕正巧被給她們三個送拖鞋過來的楊母看到,她怔怔地站在門口,看著文心如花般的嬌美的容顏出神。
還是文心第一個發現她。被心上人的母親看到了自己如此跳脫臭美的一麵,她會不會認為自己不夠穩重啊。
文心有些忐忑,雙手規規矩矩地放了下來,貼在大腿外側,衝楊母一笑:“阿姨……”
楊母回過神來,嘴角一彎,勾起溫柔的笑,然後揚了揚手裡的拖鞋,招呼三人:“在家裡穿拖鞋舒服一些,你們都換上。”
左寧薇三人倒了謝,換上拖鞋跟著下了樓。
樓下,幾個男人已經換好了衣服,蔣設與賀翊穿的都是楊東的運動服,兩人的身板比楊東要結實和高一些,本來寬鬆的運動服穿在他們兩人身上,竟顯得有些窄了,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
不過這兩人似乎毫無感覺,就那麼閒適地往沙發上一坐,聽著旁邊的小於吹捧奉承楊雪鬆。
見三人下來,蔣設還翹著腿,吹了一聲口哨,誇張地說:“你們都穿越啦?”穿得這麼老土。
說完,他還用手肘撞了賀翊一下:“你說是不是?”
賀翊怎麼可能像他那麼嘴賤。
他抬起頭,用欣賞的目光看著三人,著重在左寧薇的身上轉了一圈,不緊不慢的說:“我覺得挺好的。”
語氣真摯,眼神誠懇,極有說服力。
“還是賀翊眼神好,不像有的人,年紀不大就老眼昏花了。”風嵐撇撇嘴,瞪了蔣設一眼,拉著左寧薇坐到了對麵的沙發上。
“不是,”蔣設狐疑地瞧著賀翊,“我說,你故意的?”
賀翊隻是笑,沒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蔣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撇嘴鄙夷地斜了賀翊一眼:“你的骨氣呢?你的清高呢?你的高傲呢?”
吵架這種事,怎麼也要兩個人,隻有他一個人,賀翊一直不搭腔,最後蔣設倍覺沒趣,隻能悶悶地閉上了嘴。
正巧,小於對楊雪鬆的一番敬仰之情告了一個段落,楊母端著熱騰騰的茶水上來,一一放在大夥兒麵前:“你們淋了雨,喝點薑茶去去寒,免得感冒了。”
“多謝楊阿姨,你彆忙活了,坐下休息一會兒。”左寧薇三人站起來道謝。
楊母將托盤放到了茶幾上,跟著坐到楊雪鬆旁邊,含笑看著對麵這三個俏生生的姑娘,感歎道:“聽說你們是特意從安城過來做慈善的,這麼遠,幾個小姑娘,你們家裡人都放心嗎?”
左寧薇三人都表態,自己是成年人了,又是跟同事一起,家裡很放心。
“那就好,你們三個都是安城本地人。”聊著聊著,楊母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三個姑娘都點頭。
楊母又讚道:“這大城市來的姑娘就是不一樣,一個個水靈靈的,無論是談吐還是見識啊,都不是咱們這小地方的姑娘能比的。”
這話誇得三個姑娘不知怎麼回答好,隻能一個勁兒的傻笑。
因為不用張嘴應付楊母,左寧薇也有空觀察楊母和楊雪鬆。
單獨看還不明顯,如今夫妻倆坐在一塊兒,這麼一對比,楊母似乎顯得更老一些,眼角的法令紋又深又密,鬢邊的發絲黑白交加,好在她的氣質很溫和,說話細聲細氣的,臉上一直帶著笑,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而楊雪鬆看起來就要年輕得多了。有句話叫“事業是男人最好的春、藥”,用在楊雪鬆身上再合適不過。他的臉上雖然也留下了時光的印記,但精神麵貌卻完全不同,雙眼灼灼有神,臉上帶著成功人士的自信和張揚。
不過夫妻倆也有很一致的地方,那就是在談話的時候,兩人的目光都不經意地瞥了文心好幾眼。
莫非他們知道文心是兒子相中的姑娘,特意帶回來給他們看的?除了這個原因,左寧薇找不出其他的解釋。
文心估計也是察覺到了老兩口的目光,害羞地垂下了頭,露出一截染上了粉色的脖子,雙手無意識地絞成一團。
楊東看出了心上人的為難,連忙給文心解圍:“媽,五點了,該做飯了。”
經他一提醒,大家這才發現時間不早了,楊雪鬆連忙對妻子說:“阿鳳,你快去做飯。”
“楊叔叔、楊阿姨,我們一會兒就回去了,不用這麼麻煩。”左寧薇連忙婉拒道。
其他幾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楊雪鬆見了連忙搖頭,指著窗外還在下的小雨說:“大雨過後,地麵濕滑,而且咱們縣多山,連馬路都建在山邊,下雨天趕夜路,太危險了。你們今晚就在這裡休息一晚上。”
楊東也勸道:“是啊,我們家客房多,住得開的,大家今天就彆走了,正好咱們明天要去東山鄉,也免得又回縣城再趕過來這麼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