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2 / 2)

——床邊甚至都沒有放著她的鞋子!

顧南衣隻得赤足往外踉蹌著走,嘗試張嘴說話,卻隻能吐出微弱的氣流,到桌邊時顫顫巍巍地拿了茶杯乾脆往地上砸,嘩啦一下便濺了滿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整個人四肢發軟頭暈眼花,就算出門也追不了幾步路,還不如鬨出點聲響來,以秦朗的耳力自然能聽得清清楚楚,無論他去做什麼了,隻要跑得不遠,必定會立刻趕回。

可這動靜是折騰出來了,瓷杯碎片卻濺了一地,叫光著腳下床的顧南衣一時竟然無路可走,反倒被困在了原地。

她試探著往周圍跨出一步,隻覺得腳掌底下踩了不少不知道鋒不鋒利的碎渣子,隻好扶著桌子又慢慢地將腳收了回來。

急促的奔跑聲恰巧在這時由遠至近,顧南衣鬆了口氣抬頭去看門外靠近的身影。

秦朗出現在門口,手中握著一把已經出了鞘的匕首,見到房中居然不是歹人而是站著的顧南衣,頓時愣了一下。

顧南衣腦中不甚清醒,第一反應便是秦朗果真做了什麼傻事,下意識便舉足往他的方向走,一腳落下去,頓時鑽心地疼地輕呼了一聲。

秦朗本來還有點耿耿於懷顧南衣的“不想醒來”,念頭才剛升起,就被她的痛呼給迎麵砸了個正著、縮了回去。

“……彆動。”他抿著嘴唇收起匕首,大步上前將顧南衣攔腰抱起回了床上,又捉了她的腳踝去看腳底,果然紮了兩道小口子。

傷口倒是並不嚴重,但微紅的劃痕出現在那白皙的肌理上就是叫秦朗覺得刺眼得不行。

顧南衣借機將兩腳都踩在秦朗身上,使勁兒壓住他,用氣聲問他,“什麼你要死了、最後一眼?”

她不知道自己昏了幾天後這點兒壓製的力道施加在秦朗身上,對他來說就跟沒有一樣。

秦朗抬頭看了看她,“我騙你的。”

顧南衣:“……那你剛才舉著匕首。”

“我以為有敵襲。”秦朗麵無表情地說。

顧南衣哭笑不得,抄著破碎的聲音和年輕人講道理,“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我不這麼說,你醒得過來?”秦朗問。

顧南衣琢磨了下,她確實先前在夢境裡想過乾脆一睡不起的念頭,覺得識時務者為俊傑,果斷哎呀一聲抱住了自己的膝蓋,虛弱道,“腳痛。”

話音一落,顧南衣便察覺秦朗圈在她腳踝上的力道猛了一下,又飛快地被他收了回去。

“我昏迷時一直在做夢,夢見從前累死個人的幾十年……”她眨眨眼,立刻接著唉聲歎氣地說,“若不是聽見你喊我,差一點兒就回不來了。”

秦朗:“……”避重就輕,明明是她自己不想醒,這一轉口原因就給模糊了。

他心中這樣想著,卻沒有開口說話,隻是盯著顧南衣看了半晌,複又低頭去看她腳底的傷口。

“我許諾了你,自然不會反悔的。”顧南衣傾身靠近秦朗,邊觀察他的表情邊道,“所以這不是回來了嘛,你也莫要……”

聽她說話吃力,又說個不停,秦朗不由得皺起了眉。

幾日昏睡不開口,又發過高熱,自然難以正常說話。

他掃了一眼桌上,好在顧南衣隻砸了茶杯沒砸茶壺,還能倒杯水。

見秦朗驟然一言不發鬆了手就要起身,顧南衣趕緊截了話頭伸手去拉他,少不得又蹭到傷口蹙起眉毛來。

——自然是三分真七分假。

顧南衣想裝相時,當著早朝痛症發作也能麵不改色,哪裡是腳底叫碎瓷劃破就能皺眉的。

但她一皺眉,秦朗果然就不動了。

顧南衣試探著晃晃秦朗手臂,果然見他嘴角幾不可察地抿直扯平,趕緊道,“我頭也好暈。”

秦朗:“……苦肉計沒……”

顧南衣歎氣:“唉,肚子也餓了。”

秦朗:“……”

“人事不省這麼好幾天,好不容易醒來見你,連口水都沒得喝。”顧南衣歎著氣說,“枉我這麼擔心你,在夢裡受這麼多苦。”

“……”秦朗冷冷道,“惡人先告狀有個數。”

顧南衣眨眨眼,並不怕他,得寸進尺地道,“看,你還嚇唬我。”她頓了頓,強調,“兩次。”

秦朗擰著眉重新閉上了嘴,轉頭去倒水,這次顧南衣沒攔他,實在是看得出年輕人的火氣再而衰三而竭了。

她拿回杯子抿了小口潤嗓,用眼角餘光去看秦朗的表情,發覺對方也正定定地看著她,於是又好笑地將視線收了回來。

“你全都記起來了。”秦朗突然篤定地下了結論,又問道,“不生氣?”

“生哪門子的氣?”顧南衣淡淡道,“木已成舟,再說,那不是我自己做的決定?”

能安然醒過來,又將從前的記憶一一取回,顧南衣自然知道顧川和梁院判的聯手是成功了的。

她總不可能翻臉將“自己”說過的話推翻、再讓時光倒流。

回想起那個失憶了的自己好不猶豫往薛振心口上乾脆利落捅的那一刀,顧南衣竟都不太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一直對他毫無恨意了。

故事開頭因薛振而起,如今也終結在薛振手中,不過一切就此塵埃落定罷了。

“況且,也是我對你承諾過的,”顧南衣笑著道,“你反倒一幅恨不得我不認賬的模樣了。”

秦朗沉默了一會兒,扭開臉道,“我怕你想起來就反悔。”

“我是那麼口不對心的人嗎?”顧南衣哭笑不得道。

秦朗一針見血:“你不是口不對心,是避重就輕。”

顧南衣太會這一招太極了,輕飄飄地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也瞧不出她心中想的究竟是什麼。

“那你問我,”顧南衣張了張嘴,隻得再哄,“往後隻要你問我,我就回答你。”

秦朗低低哼了一聲,說不上滿不滿意,隻傾身朝顧南衣逼過去取了她手裡杯子,道,“那我問你。”

“嗯。”顧南衣不知怎麼的有點緊張。

“你失憶時我問你想吃什麼,你態度隨意地說‘都行’?”秦朗問。

顧南衣難以置信道,“就這?”【公/眾/號:xnttaa】

“你是不是敷衍了我四年?”秦朗眯眼逼問。

“不是,真沒有。”顧南衣立刻澄清,“是因為我……”

隻需要個理由借題發揮的秦朗根本不需要聽顧南衣的解釋,他將空了的茶盞隨手放到床尾,稍稍再欺近一些,便輕而易舉地吻到顧南衣乾燥起皮的嘴唇。

他先用舌尖細細濡濕顧南衣唇紋,又抬眼看了看她。

顧南衣朝秦朗笑了一下。

秦朗動作一頓,立時按著顧南衣的肩膀略顯凶狠地親了一頓,直到察覺到她呼吸急促才停下,方覺得胸中四處衝撞無法發泄的五味陳雜好受了些。

顧南衣還在抵著秦朗肩膀喘氣,呼吸尚未勻過來,就被年輕人手臂環了起來攏進懷裡。

“你能選擇醒來,”他低低地道,“我很高興。”

從見顧南衣第一日起,秦朗便覺得她身上少兩分活人氣息,因而一直患得患失,總覺得哪一日顧南衣覺得第二輩子活夠便甩甩手將他扔下。

所以他掠奪,他守衛,他將顧南衣圈在自己的領地中不準任何人窺伺念想。

這終歸隻是飲鴆止渴,除非顧南衣親手遞給他一壺甘霖。

秦朗四年前尋到一片綠洲,得了一瓢珍貴的泉水,便不願再離開綠洲寸步。

——時至如今,他才真正有了彎腰去掬泉中水液的資格。

顧南衣怔忡了會兒,輕喘著伸手去抱秦朗的肩膀,仍記得他背後有傷,小心地避開了。

“你若是想,我們可以回栗山村過從前不同人來往的日子。”她輕輕拍著秦朗的肩膀道。

孰料秦朗居然一口回絕了。

“不行,”他說,“橫豎他們都會想儘辦法來見你,不如留在汴京讓他們每天隻能看著你我乾瞪眼睛。”

顧南衣:“……”

“反正有資格碰你、親你、抱你的人,隻有我。”秦朗扣著顧南衣的腰低聲說,“是你準許的。”

他說這話時仍舊帶著點兒咬牙切齒,好像下一瞬就要去撕碎誰,手中力道卻把握得剛剛好,半分也不會叫顧南衣覺得疼痛。

活像是從前顧南衣養在宮中那隻被馴養得日漸溫順起來的老虎,伸出鋒利的爪子時,會下意識瞧瞧她的表情。

顧南衣沒了轍,又忍不住笑,得了秦朗在腰間不輕不重的一掐後才斂起了笑意輕聲應他,聲音輕柔得像是羽毛落在秦朗心頭。

“嗯,我準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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