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記憶的朱砂還是那一個朱砂, 心裡住著一個小姑娘,隻是她再也不會對龐源又笑又鬨了,也不會肆無忌憚地穿著裙子,在他的麵前問他“好不好看”。
那一段日子仿佛隻存在龐源的記憶中, 隻被他一個人看得見, 也隻能獨自守護著曾經擁有過的甜蜜。
可是他並不想獨自一個人回憶以前的時光。
那個曾經那個轟動上海灘一時的交際花朱砂開始慢慢淡出人們的視線,在百樂門的舞廳中,再也看不見她曼妙的身姿以及婀娜的舞步, 反而出現了不少新的摩登女郎,一個個學著她曾經的打扮,身穿旗袍,頭發微卷, 踩著細長的高跟,搖曳生姿。
隻可惜她們都不曾有她生得美, 也不及她一次回眸一笑時的嫵媚,台下的人還是經常會提到朱砂,口氣惋惜,覺得她久久不出現,恐怕是已經香消玉殞了。
紅顏薄命, 自古不變。
可是龐源知道她在哪裡,也知道從現在開始,她的美麗隻能被他一人獨享。
他將她關了起來,鎖在了自己的公館中,日日夜夜隻有他們兩個人為伴。
那一天朱砂醒來了, 看見了他與龐征站在她的麵前,可她的臉上卻儘是漠然,仿佛不認識他們一樣。
龐征終於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看著朱砂失魂落魄,沉默了很久,卻最終還是走了。走之前,他對龐源放下了話,說讓他好好待她,不要讓她哭泣,也不要讓她受委屈。
他知道朱砂為什麼會失憶。
她的生命中出現過三個男人,而每一個都或多或少地在她的心口插了一把刀,輪流著將那一把尖刀越捅越深,直到她再也沒有任何血可以流出來了,就如同她的眼淚一樣,都流乾了。
而龐征正好是那個將她帶出深淵,卻又將她重新推下懸崖的那一個人。
與龐源一樣。
他們兩個人不愧為兄弟。
來的時候龐征還是一個驕傲冷漠的富家少爺,離開的時候他卻仿佛瞬間老了幾歲,背影蕭索,形影單隻,再也沒有了從前不可一世的自信。
他最終還是明白了,她終究再也不會是他的了。
她可以是任何人的,卻不會再是他的了。
龐源還記得,朱砂看著龐征的背影,神情冷漠,仿佛不像是看著自己曾經愛的一個男人,反而像是在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他的心中“咯噔”一聲,也不知道為什麼,隻覺得心慌,見她朝自己看了過來,勉強地笑了笑:“朱朱……”
“龐征已經走了,你還不走嗎?”她的眼睛雖然看著他,可是除了一片倒影之外,裡麵卻沒有他,空空蕩蕩。
他伸出了手,想要碰她:“朱朱……”
“也對,這是你的公館,要走也該是我走,怎麼能趕走二少這個主人呢?”她搖搖晃晃地起身,躲開他想要扶住她的手,“我走了。”
龐源開了口,嗓音乾澀:“你要去哪裡?”
她笑了笑,笑容一如往日的嫵媚,說出來的話卻可以讓他冷徹心扉:“這似乎與二少無關。”
他蠕動了嘴唇,卻吐不出一句話。
你是我的姑娘,想要去哪裡?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出了聲:“朱朱,不要走……”
可惜她連看他都不曾看一眼,直接毫不留情地走過了他的身邊,帶起了一陣輕柔的微風,裡麵還帶著她身上的幽香。
龐源最後問了一遍:“朱朱,難道你真的不會留下來嗎?”
朱砂背對著他,扯了扯嘴角:“你覺得呢?”
她已經想好了。
沉香路323號是龐征送給她的房子,她不會要。這幾年她攢了一些積蓄,足夠她平平穩穩地過滿下半生了,她可以去另一個城市,在那裡重新開始,隻要不再見到柳潤、龐征以及龐源,她去哪裡都可以。
“我明白了。”龐源閉了閉眼睛。
朱砂聽到這一句話麵無表情,隻是繼續往前走,卻沒想到被他扣住了手腕。
“放手。”她回身看著他。
他好像是笑了笑,眼睛裡麵卻不含一絲笑意:“朱朱,你應該知道的,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裡都去不了。”
“我最後再求你一遍,隻要你主動留下來,我就可以當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
朱砂冷冷一笑:“二少是聽不明白話嗎?”
他歎了一口氣,手指卻將她的手腕攥得更緊:“既然如此,朱朱,我也沒有辦法了。”
如果左右都是要失去你,我寧願把你的人永遠留下來,畢竟這樣,我還能看見你。
於是從那時開始,她便沒能從龐源的公館踏出一步。
龐源已經將她關了有半年之久。
有的時候她會想他,想他為什麼反複無常。
她還記得自己失憶的時候。
明明大多數時候他都對她有求必應,怎麼這一次就不願意順她心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