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望著魏妙沁的方向,滿眼皆是痛苦與不舍,還有憤怒的火焰,被她牢牢壓在眼底。
魏妙沁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下去好生歇息吧。”
方氏唇抿得發白,隻能跟著嬤嬤走了。
從婉和香彤很快服侍著魏妙沁睡下了。
魏妙沁心中隱約猜到,母親與建康帝玩這樣一手,便是要她一無所知地嫁給魏明奕。
今日之所以看管如此嚴厲,要麼,明日便是婚期,要麼後日就是。左右就這兩日了。
魏妙沁強迫自己靜下心,閉上眼。
死都死過一遭了,還怕什麼呢?
她攥緊被角,倒還真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
魏妙沁隱隱約約入了夢。
高大的黑影提刀向她斬下來,女子的喉嚨仿佛撕裂開來,發出尖厲的叫聲。火光照亮黑影的模樣,五官猙獰。
有人高喊:“三哥!”
“三哥……”
那聲音慢慢遠了。
刀卻越來越近。
“噗嗤——”血液飛濺。
魏妙沁感覺到一臉溫熱。
她做噩夢了!
她又做噩夢了!
魏妙沁掐著被角,猛地起身,劇烈喘息起來。
她抬手一摸。
被嚇得淚流滿麵。
這並不稀奇。
她年紀小的時候,總是被嚇成這副模樣。不然怎麼會到宮中去住呢?那時,太後還會念佛經給她聽,說是鎮一鎮邪氣。
隻是從她慢慢長大後,便很少再做這樣的夢了。
魏妙沁掀開被子,起身下床,想倒一杯水來喝。隻是她腳剛一挨地,便雙膝一軟,摔了下去。
平時外間都守著丫鬟和婆子,若是聽見主子起夜的動靜,立刻就會打起簾子進來。隻是今個兒,魏妙沁都摔疼了,外間也沒見動靜。四下安靜極了。
魏妙沁捂了捂胸口,覺得那裡有些難受。
她慢吞吞地爬起來,正疑惑地皺著眉,緩緩朝門邊走去。而這時候,原本寂靜的院子裡突然沸騰了起來。無數嘈雜聲湧入了魏妙沁的耳中。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近了。
而喧鬨聲也越來越響亮了。
有人拍了拍門板:“郡主!郡主醒醒……”話音落下,便有人立即推門而入。
進來的是金嬤嬤,她身後還跟著臉色煞白的從婉和香彤。
魏妙沁一怔:“出什麼事了?”
若是因著第二日她要出嫁,無論如何,院中的下人都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金嬤嬤從小丫鬟手裡拿過一件大氅,將魏妙沁整個一裹,道:“皇上召郡主進宮呢。”
魏妙沁愣了下,再看從婉和香彤,她們麵色依舊蒼白,眉眼間還隱約帶有惶惶之色。
魏妙沁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道:“都這樣晚了,怎麼還要進宮?可是出了什麼事?”
金嬤嬤搖頭,推著魏妙沁往前走,道:“奴婢哪裡會知曉宮中的事呢?”
等走到了門邊,魏妙沁便頓住不動了。
宮中常伺候建康帝的姑姑已經在階下等著了,身邊還帶了幾個強壯的老嬤嬤。她們正定定看著魏妙沁。
“郡主請。”姑姑躬身道。
魏妙沁將她們打量一番,卻無法從她們的麵上獲取更多的東西。
這些個宮人都是宮裡老成了精的,不像是南安侯府上的,喜怒形於色。
魏妙沁抬起微紅的眼眸,道:“我方才做了一場噩夢,現下四肢都酸軟無力,若不是什麼大事,便明日再入宮就是。”
“你們去扶住郡主。”姑姑轉身吩咐道,隨即又衝魏妙沁躬身道:“此時來接郡主,正是有要緊的事呢。”
“敢問是什麼要緊事?”
“奴婢哪裡敢妄議主子的事……”
一個二個瞞著不肯說真話。
從婉和香彤麵色又不大好看。
魏妙沁還待再出聲,兩個嬤嬤已經上來,將魏妙沁扶住。與其說是扶住,倒不如說是架住,她們生生將她就這麼架了出去。
她們將她塞進了馬車,馬車一路疾奔而去。
就在馬車剛走後不久,孟氏頭發亂糟糟地便出來了,她蒼白著臉色,道:“我能陪同郡主一並進宮嗎?”
南安侯府上還守了兩個小太監,其中一個小太監斜睨她一眼,道:“侯夫人請。”
孟氏鬆了口氣,趕緊坐上了侯府自己的馬車,跟著往皇宮去了。
馬車一路疾馳,魏妙沁抬手去掀窗帷,卻被人從外頭摁住了。
“郡主,入了秋的夜風涼,您莫要受了寒。”
但就算是這樣,魏妙沁也從刹那間掀起的那條縫兒裡,瞥見了外頭經過的街道,竟是燈火通明……
魏妙沁皺了皺眉。
從婉就坐在她的身旁,想要對她說些什麼,似又顧忌到外頭的宮人,並不大敢說。
很快,馬車就進了皇宮。
今兒她的馬車更是得了特權,一路不帶停頓,直直行進了皇宮,竟是到了乾清宮外方才停下。
嬤嬤扶著她下了馬車,擁著她進入了殿中。
建康帝身上著龍袍,麵色微微蒼白,神色憔悴。
“妙妙過來坐。”他招了招手。
姑姑躬身道:“郡主今日又做噩夢了。”
建康帝怔了下,扯了扯嘴角,神色似有些僵硬,道:“那正巧,妙妙就在這裡歇息吧,有我陪著,一會兒再請太後過來給妙妙念經,想必不會再做噩夢。”
建康帝話音落下,宮人們就七手八腳地撤去了魏妙沁身上的大氅,扶著她在美人榻邊上靠好。
魏妙沁垂下眼眸,並不出聲。
建康帝隻當她被噩夢嚇壞了,因而也並未朝她多加打量。
殿內一時安靜極了。
差不多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太後到了。她手中帶了經書來,果真在魏妙沁身邊坐下,為她誦起了經。而建康帝則匆匆離去了,似是往禦書房的方向去了。
魏妙沁心跳快了快,隱約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太後誦經的聲音響起,魏妙沁閉上了疲累的眼,但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種種異象……
是泉州大亂不可遏製了?
還是已經、已經有彆的人反到京城了?
上輩子,荀銳花了好幾年的功夫才造了反,她死時,荀銳都還沒當上皇帝。
這輩子,又不知是誰借機反了,也不知最後結果好與壞……
不過就算是有人反了,又為何匆匆將她叫進宮?
是為護她周全?還是有彆的緣故?
魏妙沁發現,一旦起了疑心。
還當真是再也回不去了。
現下,她便忍不住往壞了去想。
殿中氣氛凝滯壓抑,這一等,便等到了天亮。
魏妙沁後來還不知不覺睡著了,等她醒時,太後還在身邊誦經,嗓子都念得啞了也沒有停下。
殿中氣氛仍舊凝滯,也沒有宮女來將她扶起來洗漱、用膳。
魏妙沁起身往殿外看去,便見有禁軍把守。
不多時,孟氏跨過殿門,蒼白著臉向太後行了禮,而後便守在了魏妙沁的身邊。
“母親也進宮了。”魏妙沁出聲。
孟氏道:“放心不下妙妙。”
孟氏話音才剛落,便聽得一陣騷亂之聲,愈演愈烈。
殿中有宮人竟然抵不住這壓抑的氛圍,低泣出了聲。太後臉色大變,當即道:“將哭鬨著拖出去杖斃……”
魏妙沁眼皮一跳,忍不住皺了下眉。
“祖母,究竟發生何事了?”
太後擺手道:“隻是些煩心事,妙妙不必憂心。”
魏妙沁抿下了唇:“……泉州大軍攻入皇城了?”
太後呼吸一窒,笑道:“妙妙說什麼話?”
緊跟著騷亂聲之後的,是兵刃碰撞的聲音。鏗鏘之聲,如同重重敲在了人的心上。
又是一陣腳步聲漸近。
她隱約能看見殿外士兵頭上飄蕩的紅纓,密密麻麻。
魏妙沁呼吸一窒。
……大魏上下,到底是自個兒將自個兒送進了火坑。先前無一人引以為戒,如今便是不等再作挽救,就已經走上了絕路。
著銀色盔甲的男子,大步跨進門來,眉眼陰沉淩厲。
和上輩子魏妙沁見著的,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看過來,挾一身煞氣的模樣相重疊了。
還是荀銳。,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