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煙衝著青書擠擠眼睛,拎著盒子進去了,進屋先回:“林姑娘回了幾樣點心,還有一封信。”
“擱下罷。”
“哎。”鬆煙應聲退了出去,才剛了放下門簾,就聽見裡頭,傳出開盒蓋拆信的聲音。
裴觀拆開信一看,忍不住笑起來,她在信裡寫了列嫁妝單的事兒,還把象牙梳子,水晶小瓶也都寫上去了。
便是裴觀也知,這種事姑娘家哪會這麼大大方方的寫出來,偏偏她一點不在乎這些。
這才是一匣梳子而已,後頭的東西還多著呢,她不願意要母親貼補的,那他來貼補總是應當應分的了。
一目掃到信末,裴觀蹙起眉頭來,阿寶寫她這些日子多夢,睡不好。
“鬆煙。”
鬆煙才剛坐下喝了半口熱茶,一聽公子又有吩咐,捧著茶盞搖搖頭:“我就是那累死的螺子。”
“你去萬家,請萬大夫去林家一趟,給林姑娘摸摸脈,開些安神的藥。”
鬆煙不明所以,林家姑娘那身子骨,他可是知道的。
他瞧過她打獵呀,那騎在馬上的身姿,還有那拉弓的準頭,比國子監裡一大半的學生要強多了。
國子監的小校場上,怕都沒幾個人能跑得過她。
隻有公子,一點風吹草動就憂心林姑娘的身子骨,山裡下那麼大的雪,還巴巴把那一點兒銀霜炭給她送去,就怕她著了涼。
“公子啊,要不,再叫陳長勝備點炭給林家送去?”
“是了!”裴觀一撫掌,竟把這個忘了。
他打小用到大的銀霜炭,後來家中艱難,到外任為官,才知燒黑炭嗆嗓子。說不定她是因為黑炭煙氣重,這才睡不好多夢的。
“讓陳長勝隔個三五日就送些炭去。”裴觀說完讚許地瞧了鬆煙一眼,“你自己領賞罷。”
鬆煙不過隨口說這一句,公子竟這麼賞他。心頭暗想,往後這家裡呀,看來是少夫人排第一,公子隻能排第二了。
萬醫婆下午就登林家門,陶英紅奇道:“這還沒到一旬日呢,萬大夫怎麼來了?”
萬氏笑了:“裴家給我送的帖子,說是姑娘這一向睡得不好,著意吩咐我,一定要來瞧一瞧。”
陶英紅看了阿寶一眼,阿寶微微麵紅,把目光瞥開。
還嬌氣起來了!
陶英紅又想笑又要忍著,嗔阿寶一眼:“那你坐過來,讓萬大夫替你摸摸脈。”
萬醫婆兩手都細細摸過,並沒摸出什麼來,再看舌頭眼睛,問除了多夢睡不好之外,可有旁的症狀。
阿寶一一搖頭,又羞又有點惱,這個裴老六,怎麼這麼興師動眾的!
“林姑娘身子自來康健,是有些燥熱上火,我開個潤燥的食方,若是睡不好,點些安神香也行。”
萬醫婆一走,屋裡的丫頭們齊齊看住阿寶。
燕草先道:“姑娘睡不好,怎麼不跟我說?這安神香我就會合。”說完阿寶又說戥子,“你也是,你是守夜的,怎麼不說?”
戥子冤枉死了,隻是作夢,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她自個兒,也是直到今年,才沒再作過逃荒的噩夢。
阿寶頗有些心虛,她寫給裴六郎的信上,隻說睡不好多夢,沒敢寫她夢見什麼。要是讓裴六郎知道她唯夢閒人不夢君,可不得氣死他了。
下午到晚上,她老老實實給裴六做鞋子,到晚上一碗安神藥喝下。
燕草還給她合好了安神香,放在小香爐內點燃,香煙嫋嫋。
阿寶盯著那煙,打了個哈欠,她從來好吃好睡,眼睛一闔,睡過去了。
許是醒著的時候在納鞋,夢中她也在做鞋子,可她隻是紮上兩針就捏針不動,戥子坐到她身邊。
一把抽過阿寶手裡的針線:“你歇著罷,我來做!我的活計跟你也差不多!”
戥子一邊咬牙抽線一邊罵罵咧咧:“沒心肝的混帳!要不是他出來說那些話,咱們也不會指望他!哪曉得全指望不上!”
阿寶沒哭,戥子反而吸起鼻子來。
“沒肝膽沒義氣的東西!”她罵著罵著,停下來一抹眼淚,做這東西可不能哭,不吉利,“咱們風風光光的嫁,氣死那個混帳!”
夢中阿寶看戥子落淚,反倒“撲哧”笑出聲來,從戥子手裡拿過鞋底:“你哭什麼呀,快彆哭了,裴家不比那姓崔登徒子好得多?”
說到登徒子三個字時,後槽牙都疼。
“既沒法子可想了,那我嫁過去就好好過日子。”說完一針紮過鞋底,氣定神閒,“沒有什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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