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又有些歡喜,那腳丫子就一點一點的。
裴觀目光在她腳上一觸,指尖倏地放下簾子,他在簾外站了站,才又躺在外麵的硬榻上,嘴裡還嚼那兩個字“作怪”。
阿寶笑著往後仰,把自己在大床上攤開,舒舒服服睡了一夜。
第二日燕草戥子提水進來,就見姑娘精神抖擻,姑爺還麵有倦容,似是還沒緩過氣來。
裴觀吩咐青書:“給我沏茶來,要釅些的。”
阿寶坐在妝鏡前,由螺兒給她梳頭,聽見裴觀一大早就要喝濃茶,隔簾道:“你是不是沒歇好?前頭不是有堂兄在忙麼,要不然你再睡會罷。”
“就這幾日四叔五叔要走,今天得去晴雪堂。”
等他們走了,就能安閒些了。
阿寶也吩咐燕草:“你收拾幾件衣裳,家裡就留下螺兒和結香,你跟戥子陪我回娘家去。”也不能一個人都不留,宅中大小事,她總得知道。
“是。”
用過早飯,兩人去老太太房中,這還是老太爺過世之後,家裡人頭回這麼齊。
阿寶進了門,目光轉過一圈,落在五嬸身上。
她雖穿著孝衣,臉上薄施脂粉,身邊站著兩個女兒,身後乳母抱著個男孩兒。
喬氏的目光時不時往盧臉上瞥,她一瞥過去,盧氏便扭過臉來,衝她笑一笑,喬氏被她一刺,收回目光,心裡頭還納罕。
昨兒鬨成這樣,今天就好了?
盧氏是來上房最早的,她抱著孩子進門,老太太一看便衝她點頭:“這才好,真要鬨那成什麼樣子。”
盧氏對著老太太,臉上倒還能有幾分真顏色,她垂目低眉,臉上冷意未去。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對她道:“你也彆說我不疼你,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把這個孩子當親生的養,那個女人不會回來了。”
抱著孩子回老家去,就說是妾生的,五房隻有這個兒子,那抱到正房跟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兒。
隔得三年,孩子進京開蒙,誰還知道他的來曆。
盧氏聞言怵然一驚,抬頭看向老太太,就見老太太衝她微微點頭。
並不是為了留子才去母,而是那個女人知道的太多了,裴五與誰來往,跟誰見過麵,密談過多久,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裴家不能留這個禍根。
說是賣得遠遠的,其實往船上一送,到江心一拋。
對外都說是賣掉了。
“你也彆怪老五昨兒沒去瞧你,他心裡也不好受。”
這件事,還是老五自己辦的,他趁夜告訴了老太太。
真到這時候,如何能手軟?當然要辦得乾淨利落,不能讓這女人握著他的把柄。
“他心裡不好受”,這幾個字響在盧氏耳邊,她隔得片刻才明白過來,這事兒竟是丈夫親手辦的,將替他生了孩子的女人……
她胸腔似吹進一陣冷風,緊緊抱著懷著孩子才覺得暖和些。
這孩子還不解事,因著方才盧氏給了他一塊糖,他正抓著糖不住吸吮,抬頭看看盧氏,眼中全是陌生。
盧氏不敢看他的眼睛,將乳母鄧氏叫進屋來,把孩子交給她。
老太太等人齊了,坐到上首:“事兒昨日也都說明白了,老四老五扶靈回老家安葬,我年紀大了,本也多病,不便動彈,就留在京中。”
老太太四十多歲年紀,這些年保養得宜,發間銀絲都少見,她說自己年紀大了,隻是不想回老家。
她留在這兒,五房才有回來的一天,她若是走了,五房從此就隻能在老家耕讀。
屋中人卻不看向老太太,而是看向大伯,他點頭了,這事才算定下。
阿寶是頭一次見到大伯父,大伯父臉上的神情與裴六郎嚴肅時一模一樣。
裴玠明緩緩點頭,各人退一步:“但憑母親吩咐,那我這就安排船隻,請個吉時動棺。”趕緊將四房五房送出京城要緊。
等他們走了,那邊宅子再一出手,麻煩才算初步解決。
家裡的人一下就走了大半,四房兩個哥兒都沒功名,二月初下場,依舊顆粒無收。
大伯父便把他們一道打發回老家去,讓他們刻苦攻讀。
五房卻把兩個女兒都放在京城不帶去了,裴珂不肯,盧氏道:“你以為鄉下跟京城一樣日子好過?”
“再說,我走了,你們大伯母隻會更加照顧你們。”
裴瑤裴珂兩姐妹,挪到老太太院中。
大伯母接過管家事。一樁樁都安排好,回留雲山房的路上,裴觀問阿寶:“怕沒怕?”
阿寶眉心一蹙又鬆開:“這有什麼好怕。”就是人多些而已,她又不是紙糊的,這一點事就害怕。
她想到什麼,輕笑出聲:“我知道你老了之後什麼樣了。”
裴觀一怔:“什麼樣?”
“大伯父那樣。”
阿寶臉上學著大伯父嚴肅的樣子。
裴觀看著她,喉間一滾,輕聲道:“不急,你總能見著我老的樣子。”
他鬆了口氣,這回家裡家外都乾淨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