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須啼
懷愫
戥子繞過芭蕉門洞,與決明兩個瞧瞧左右無人,一溜小跑著趕回去。
到得留雲山房前,戥子才站定了緩口氣兒,假裝是往卷山堂取東西去。女眷們不能見外男,她一個丫頭可沒這許多規矩,輕聲問決明:“哪個是姓許的?”
藍衣裳那個。
“確定叫許知遠?”
“嗯!”決明重重點頭,“我聽見旁邊的公子們叫他知遠兄。”他可沒有瞎報信。
戥子特意繞了條遠路回卷山堂,可偏偏那藍衣的公子背著身子,她瞧不清楚麵貌。
又問決明:“他生得什麼模樣?
決明撓了撓頭:“就那樣,讀書人的樣兒。”說著伸手在臉上比劃,“眼睛,鼻子,底下一個嘴。”
戥子伸手彈了下決明的腦袋瓜:“廢話!要是四隻眼睛兩張嘴,那不成活妖怪了!”
小毛孩子不知美醜,她乾脆拎一個出來比:“那個許公子,比起來更像你青書哥還是鬆煙哥?”
青書更文氣,鬆煙要更活泛,從長相上就能看出分彆來。兩人又都白淨,因讀過書也都斯文,在書僮裡,都能算得是好看的。
決明有譜了:“瞧著更像青書哥一些。”
那就是更文氣。
“那……那跟你們公子比呢?”
決明腦袋一搖:“那比上咱們公子。”公子多好看,個頭也更高上些,一樣是穿藍衣,他若往那兒一站,就有個詞兒。
黯然失色。
戥子大概明白了,比不上裴姑爺,但也是個英俊公子。
她進了卷山房,結香守屋子,她瞧見戥子便問:“來拿什麼東西?可要我跟著送過去?”
“少夫人說熱,我來拿帕子扇子的。”戥子隨口尋個由頭,拿了兩件東西,順著積玉水廊慢慢往外頭走。
方才背著身子,此時正麵出去,眼睛緊緊盯住清水平台。
先看肩,再看腰背,等那藍衣的公子轉過身來,戥子心中“唔”一聲。
模樣確是不錯的了,可要配珠兒姑娘,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她拿了扇子回去,就見幾個女孩兒們說說笑笑。
裴珂道:“明年,明年咱們定要起個秋千架,我可會打秋千了,能站在上麵,推得再快我也不怕。”
珠兒捏著帕子輕笑:“那你可比不過我嫂嫂。”
這話可被裴珂捉住了錯處,指著她道:“怎麼就光是你嫂嫂了,明明是咱們大家的嫂子嘛!”
隻有裴瑤時不時照顧妹妹們,依舊隻是笑,少說話。
她心道:哪兒還有明年打秋千的事兒,出了孝,大家就都要出嫁了。
她排行最前,先嫁。
然後……她瞧了眼裴珠,珠兒的婚事,到這會兒還沒定下來。
就連祖母也不過問七妹妹的婚事,隻每日關在小佛堂裡念經。還將每日的請安,改成三日一請。
裴瑤知道祖母心中埋怨前三房將她親生兒子趕回老家,卻又沒有再生事端。
她心中猜測隻怕自家還乾了什麼事,才讓祖母沒吵沒鬨,就由著大伯將四房五房打發回老家守孝。
如此一來,兩邊反而安然和睦。
原先蘇姨娘倒是常來五房,繞過了三伯母,偏來討好苗姨娘,想讓苗姨娘在母親麵前提上兩句,也好管一管七妹妹的婚事。
四房五房一走,蘇姨娘沒了路子,七妹妹的婚事,還不知怎麼定。
她趁著六嫂跟小妹去掐花兒的時候,輕聲問裴珠:“你的事兒,可有章程了?”這話就隻有庶女才懂。裴珠知道堂姐是替她操心,對裴瑤輕輕一笑:“放心罷,兄長母親都在替我打算的。”說著看了眼正在掐花的阿寶和八妹。
心道,還有阿寶。
裴瑤也不過問一聲,除了關懷一句,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見珠兒看著六嫂,她心裡了然:“你真有福氣。”
誰不知道六哥疼媳婦,先是跟著六嫂回娘家住了半個月,回來了又讓大廚房變著花樣的做素食,就是因為六嫂嫂愛吃肉。
連她們都跟著沾光,特彆是八妹。
沾了六嫂的光,才能吃著像肉一樣的素食,她偷偷跟姐姐說:“也就隻有七姐姐,她是個餐風飲露也能活的,苦死我也。”裴珂對阿寶的好感有一半是因此而來,她們如今寄居在祖母院中,要說疼愛,祖母自來更疼愛孫子。
兩姐妹無寵可恃,自不似母親管家時那樣,再問廚房要吃要喝。那會兒縱不要,廚房也變著法子的送上來。
這些日子,她們等三房點名做了,也跟著點一份,靠肉味豆腐打打牙祭。
裴瑤的定親的人家姓周,祖上有官,家底不厚,也是讀書人家,是個秀才。
裴五爺自己是白身,裴瑤又是庶出,能有這麼一樁親事,已經是五嬸待這庶出女兒的真心了。
“我的嫁妝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倒好過嫁進高門大戶,因出身嫁妝被人瞧不起。”裴瑤說著,目光便往妹妹那邊瞧。
哪是誰都有六嫂這樣的好福氣。
那邊阿寶也在搜羅“軍情”,她問八妹:“你姐姐的親事,定了個什麼人家?”裴六郎有沒有好好替妹妹擇夫婿。
裴珂懨懨道:“是父親選的,娘從幾家說親的人家裡挑了蘇家,說蘇家人口簡單,雖隻是小富,但尋常過日子已經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