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中,二人也確實是好起來的樣子。
裴觀下了衙就回來,還似原來一樣,時常帶些街市上的點心回來給家人,也少去同僚的聚會。
他本就少去,鬨出“撞到牆”的事兒,同僚們自動將他歸於高學士那一類中,每有人想請他時。
高學士這位愚兄就要開口:“不要害他。”
反是去了好幾回高學士家中吃茶,高學士雖怕老婆,可他是打崇州跟到京城來的,也是最早被景元帝親點入翰林院的。
裴觀到他家去吃茶,認識了崇州一係的文人。
高學士說:“你娶了崇州姑娘,那就是崇州女婿,那邊吃的辣,姑娘家的性子也辣,切記小受大走,小受大走!”
裴觀啞口無言,他萬沒想到能從高學士的嘴裡聽到這句,事妻子如事父母。
“此乃良言。”高學士問他,“上一個教你的法子,你用了沒有?”
一看裴觀的模樣就知沒有,高學士嘖嘖兩聲,連連搖頭:“男兒膝下有黃金,但大丈夫能屈能伸。”
裴觀去了兩回,再到殿前翰林議事時,景元帝留下他多問了兩句,最後閒談:“你去高瞻家裡喝茶了?”
裴觀雖知道景元帝多疑,也禁不住心中微凜:“是,高學士教導我要小棰則待過,大杖則逃走。”
景元帝哈哈大笑,連偏殿中等候的大臣們都聽到了。
原來景元帝見著林大有就笑,這會兒見著林大有的女婿怎麼也笑,這一家真是聖眷不衰啊。
裴三夫人下了死令,讓陳長勝一瞧見六少爺要去那不正經的地方,就回來告訴她。
“要緊的不是那種地方,是同那些人混得久了,他便將這事看輕了。”不把這個當什麼大事,那就隻會越來越過分。
看兒子果然老老實實,裴三夫人心中氣才平,這事要不抹平,她怎麼能把阿寶帶回家去省親?
阿寶這幾日沒空搭理裴觀,她忙得腳不沾地,裴珠出閣是大日子,可不能出一點差錯。
明日便是吉期,才剛入夜,阿寶就提著食盒去了裴珠院中。
裴府三天前就處處掛燈結彩,裴珠這院落裡種的都是各色香藤,雖有香氣,但要到冬日才結出紅果,春天反而無花。
裴三夫人特意吩咐搬來幾株盆栽花樹,海棠春杏開得正好。綠藤上又貼上喜字,連窗外芭蕉都掛了紅綢。
說得王氏直笑:“好,就聽七妹妹的,饒了芭蕉。”
阿寶先在房中繞了一圈,看到處處妥當,這才打開食盒子:“把這個喝了。”
“怎麼要我喝這個?”裴珠一聞就知是安神湯。
阿寶道:“不光要喝藥,還要給你點安神香。你今兒睡足了,明天才有力氣,成親一天,跟上山打虎也沒甚分彆。”
裴珠玉手掩口,笑得眉目生輝:“什麼呀?”
“你可彆不信,明兒天不亮你就得起來,梳頭娘子要來給你絞麵,修眉,上頭,塗粉。”光是這幾樣,就能坐斷人的脖子。
換上喜服之後,就是等娘家的親戚們過來串屋子,說吉利話。
“我那會兒京城裡都沒親戚,隻有我爹相熟的朋友同僚們,我都看得眼前發花。”阿寶唬她,“你就算算家裡多少人?外頭相熟的夫人得來多少人?”
這許多親戚朋友,午膳就在裴家辦。
阿寶跟大嫂王氏一起料理的,六妹妹和八妹妹雖能乾,可她們倆都是未嫁的姑娘,明天全都要陪裴珠坐在喜房裡。阿寶長歎:“我方損失兩員大將!”
王氏直笑
:“還有二弟妹三弟妹在呢,她們倆各自管一攤,七妹妹的婚事保管辦得熱熱鬨鬨的。”
就因要熱鬨,才請了這許多人,每家的女眷來了,都要看看新娘子。
裴珠這個身子骨,要是裡睡不足,怎麼支撐得住。
“明兒你想歇是歇不了的,男方家裡還不知要請多少親戚,隻有開宴那一會兒你能清淨清淨。”
裴珠光聽就已經累了,她小口小口喝著湯藥。
荼白送上清水給她漱口,阿寶陪著裴珠躺到床上,裴珠問她:“那你呢?你成親前天夜裡,睡著了沒有?”
阿寶想起自己成親前一夜,她不僅沒喝藥,還睡得很香甜。
裴珠聽她不答就知她睡得實,輕笑一聲:“你可真是,這樣的大事,你竟不慌。”裴珠心裡還是有些怕,明兒這時辰,她就不在自己家了。
心頭止不住翻騰,等藥效起了,這才呼息平穩,漸漸睡了過去。
阿寶悄悄下床,對荼白和竹月道:“你們也趕緊睡,明兒要忙的事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