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訊傳來的那一天，四姑娘破天荒給觀音上了一柱香。
太妃殿內侍候過她的宮人們都換上一身白衣，到殯宮去為太妃守喪。
可就是這麼個，她打小到大都厭惡的姐姐，與她深宮為伴，又免她受辱。
福兒膽小不敢跟過去，她不知四姑娘追出去乾了什麼，但那天之後，她們的日子又好過了。
那宗室時不時便到殯宮來，給四姑娘送東西：“原來上你家求娶，你父親是怎麼駁了我的？是怎麼把我“請”出寧府大門的？如今你不還得求著我，才能離開這鬼地方？”
端陽節那天，三姑娘從宴上回來就失魂落魄，關在屋中水米不進。
那天是太妃作七，又有宗室來上香，福兒遠遠看見有人似笑非笑的望著四姑娘。
花了點銀子，主管太監點了頭。
三姑娘過世之後，也停靈在殯宮。四姑娘一身白衣，不說不笑，常跪靈前。
宮裡三不五時還有節慶，花朝遊園，清明踩青，端陽賽龍。
管事太監怕惹事上身，壓著不肯請太醫來，三姑娘的病症越拖越重，她要走時，把一直珍藏著的紅葉交到四姑娘手上。
張皇後和景元帝都到殯宮致過祭，宗室們便也都來上柱香。
“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
福兒聽見三姑娘先哭後笑：“是，是我癡了，本就該如此。”
四品的宗室要個死去太妃宮裡的宮人，求到了管事太監那兒：“這一批本也就要放出宮中的，公公行個方便。”
這安閒日子沒能更久，老太妃死了，她歇午覺的時候，睡在長榻上閉了眼，沒能再睜開。
福兒縮腳站在外頭，她大約猜著了是誰，是裴家公子，替姑娘們疏通不叫她們去當官伎的也是裴家公子。
福兒聞言上車，馬車去了城外莊園，她這才知道，那位大人姓崔。
有個宗室子弟上香時，認出了四姑娘。
因老太妃無兒無女，張皇後向景元帝上表求恩典，將老太妃歸葬家鄉。景元帝許了，停足四十九日，便起程回鄉。
四姑娘與他拉扯間，三姑娘去護四姑娘，亂中被當心踢了一腳，因雨天滑腳，滾下長廊，當場便吐血昏迷。
原來是當妻，如今就當個暖腳的通房丫頭。
那個人是誰福兒不知，隻知道他應當是個很有權勢的大人，四品宗室都主動退到後頭，讓他先上香。
於是四姑娘便在背地裡罵三姑娘是假菩薩，從閨中罵到宮內。
四姑娘掀開車簾：“還不上來？”
“我死也好，我死了，你就沒事了。”
老太妃的棺槨抬出宮城，按例在殯宮停靈。
放宮人出宮是一回事，死了守喪宮女又是另一回，宮裡自然要有人來過問的。縱無人治管事太監和那宗室的罪，那人也不敢再把四姑娘帶走。
宮人們出宮這天，福兒抱著小包袱，亦步跡趨跟在四姑娘身後。
崔大人把那個宗室送進牢獄，折磨而死。
那人要走時，四姑娘站了起來，追到靈宮外。
是四姑娘推開她的門：“不過一個男人，有什麼好要生要死的？咱們進了這兒，你還想他為你守身如玉？”
夫人太太們都更喜歡三姑娘，誇三姑娘生得好，有觀音相。
三姑娘哭了一場，像是好了，可四姑娘沒好。
她們剛出宮門，四姑娘就登上小車，福兒不知該不該跟上去，若不跟上去，她又要去哪兒？
四姑娘邊哭邊罵，邊罵邊哭：“誰要你當假菩薩！”
張皇後還放了一批老宮人，給了她們安身立命的銀子。
三姑娘四姑娘原來在家時，便爭這門親事。可依福兒看，四姑娘並沒多喜歡裴公子，她隻是跟三姑娘爭慣了，她隻是要慣了最好的。
先是三姑娘被優容特許宮外安葬，跟著太妃殿裡的宮人們，都因守喪有功被放出宮去，連罪臣之女也格外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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