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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餓餓飯飯 七月岸 77329 字 5個月前

第91章

周萱睜了睜眼睛, 而後猛地坐起。

下一瞬,她便倒吸一口涼氣,用力揉著自己的手腕。

“我要?回王府, 我要?告訴父王, 你完蛋了。”手腕和胳膊又?酸又?痛,她想起這一夜的屈辱,這會兒?想殺人的心思更重了。

唐棉一聽就笑了:“好啊, 那你趕緊起來,我馬上?送你回王府。”

把女?魔頭送走, 她以後也能安心睡覺了。

周萱冷哼一聲,走就走,她真是腦子進水了才來這裡受罪。

兩人來到大堂,周萱掃了唐槿一眼, 便衝楚淩月道:“我要?回王府。”

她也看出?來了, 這一夥人裡,楚淩月才是那個主心骨。

楚淩月麵上?閃過一絲驚訝,卻並沒有挽留:“吃些東西?再走吧。”

周萱沒好氣道:“少?假好心了,我現?在就要?走。”

楚淩月見她如此, 便沒有再說什麼,默認由唐棉護送周萱回去。

雖然周萱在逍遙王那裡有些分量,但也沒必要?強人所難。

周萱這才想起禮數,乾巴巴道:“老夫人,唐槿姐姐,我就先回去了。”

唐老太太笑嗬嗬道:“回去吧。”這大家小姐真是一會兒?風一會兒?雨, 送走也好, 省得她還要?擔心多一個人分菜吃。

唐槿站了起來:“你來去匆忙,我也沒準備好見麵禮, 帶道菜在路上?吃吧。”

怎麼說她都?應了一聲姐姐,總不能讓人餓著肚子回去。

不一會兒?,她提著一個食盒走出?來,遞給了唐棉。

唐棉欣喜地接過來:“放心,我一定把菜安全送到。”

唐槿嘴角抽了抽,小姐妹難道不應該說把人安全送到嗎?

周萱才不稀罕什麼菜,見狀便往外走。

唐棉趕緊叫住她:“馬車在後院,跟我來。”

楚淩月想了想,吩咐魏管事安排一個會駕馬車的夥計跟著跑一趟。

馬車駛出?樓上?樓後門,唐棉眼神狡黠地盯著周萱:“女?魔頭,你是不是很想吃唐槿做的菜。”

“不想。”周萱下意識地拒絕了。

唐棉嗬嗬一笑,她是故意這麼說的,既如此,那她就不客氣了。

食盒一打開,就溢出?絲絲甜香,原來是一盤拔絲紅薯。

切成四方小塊的紅薯錯落堆疊在一起,上?麵罩著一層細細的糖絲。

唐棉忙不迭地夾起一塊放入口中,而後眼睛一亮。

外脆裡嫩,紅薯香糯,糖衣微甜,真好吃啊。

見她一塊接一塊,吃得儘興。

周萱悄悄揉了揉肚子,突然覺得好餓,可恨的是這個人隻顧自己吃,一點都?沒有相?讓的意思。

忍了忍,她沒忍住道:“彆吃了,這是給我的。”

再吃就沒了!

唐棉筷子不停:“你不是不吃嗎。”

周萱氣道:“那也不能便宜你,我帶回去丟了不行嗎。”

唐棉放下筷子,神情嚴肅道:“一餐一飯當思來之不易,身為?一個合格的女?捕快,我絕不允許有人浪費糧食,還是我帶回去吧。”

主要?是她剛吃過早飯,有點撐了,不然非得一口氣吃完。

周萱心思動了動:“你是捕快?”

唐棉點頭,曾經是。

周萱撇撇嘴,怪不得武藝不錯,咦?不對啊!

“做捕快不用去衙門當差嗎?哦,我知道了,你因?私廢公,我要?去衙門告發你。”

唐棉笑了:“去吧去吧,要?不要?改道去衙門。”

周萱見她一點也不怕,伸手把食盒奪過來:“拿來,本小姐餓了。”

話落,好似怕唐棉會搶過去似的,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剩下的紅薯塊。

唐棉翻了個白眼,還名門貴女?呢,這吃相?跟乞丐差不多。

嗯?等一下。

她掀起車簾朝外麵看了看,眼底若有所思。

“有人跟著我們。”

周萱回味了一下紅薯的味道,隨口問道:“誰跟著我們?”

唐棉眼神有些微妙地看著她,緩緩道:“一個老乞丐。”

周萱麵色一怔,心頭隱隱感到不安,一時沒了話。

馬車駛過大街,走進一條長巷,唐棉皺了皺眉,示意馬車停下。

“彆藏著了,出?來說說吧。”

唐棉躍下馬車,看向路邊的一棵大樹

老乞丐慢慢走了出?來,靜靜與她對視。

馬車裡,周萱探出?頭來,一見到老乞丐便立時縮了回去。

老乞丐苦笑一聲:“我沒有惡意,逍遙王長女?對我有恩,我是特?意來感謝她的。”這話當然是糊弄唐棉的。

他?跟過來是因?為?周萱終於離開了逍遙王王府,王府的戒備很森嚴,可不是每日都?像王妃生辰宴那般人多眼雜。

所以他?才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唐棉搖搖頭:“你驚擾到我的朋友了,彆讓我發現?有下次,還不趕緊走。”

真會胡扯,她都?知道了好嗎。

老乞丐站著沒有動,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馬車,不管不顧道:“大小姐,我有話對你說…”

“敬酒不吃吃罰酒。”唐棉打斷他?的話,欺身向前,直接動了手。

老乞丐並不慌張,他?之前跟唐棉交過手,兩人旗鼓相?當,誰也占不到便宜。

可這一次,他?判斷失誤了。

眼前的少?女?出?招淩厲,腿上?功夫竟精進了許多,讓他?有些難以招架。

唐棉越打越興奮,該說不說,皇家暗衛還是有點本事了,師父隻是指點了她幾次,原本她隻能跟老乞丐打個平手,眼下竟完全占了上?風。

再遠一點的樹後,甲一晃了晃腳腕,目露讚許,他?的腿腳功夫在暗衛中可是一等一的,唐棉也有些悟性?,沒給他?這個師父丟臉。

哐當一聲,老乞丐被一腳踢飛,跌落在路邊的破木架上?。

唐棉走過去,居高臨下道:“我不管你是誰,但我的朋友不願理你,你就給我躲遠點,下次可沒這麼好說話了。”

話音一落,周萱不知何時下了馬車,衝過來挽住唐棉的胳膊道,憤憤道:“殺了他?,替我殺了他?,以後我就不殺你了。”

“萱兒?!”老乞丐不敢置信地望著周萱,望著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殺意。

見唐棉不動,周萱從?袖中摸出?一個發簪就想親自動手。

老乞丐瞪大眼睛,在地上?一滾,飛身就逃,他?的女?兒?不僅不認他?,還想殺了他?。

半空中,有淚水飛落。

周萱急道:“你快去殺了他?,快去啊!”

唐棉眉頭一皺,跟了上?去。

轉過巷口,老乞丐停在路邊,苦笑道:“你要?殺我嗎?”

唐棉搖頭:“我隻是來告訴你,以後離周萱遠一點,凡事莫要?強求。”

老乞丐張了張嘴,眼底一片審視:“你跟萱兒?是朋友?你知道我跟她的關係?”

唐棉想了想,點頭。

老乞丐不知想到了什麼,抱拳道:“以後想打探什麼消息,儘管來西?城財神廟。”

語畢,他?轉身又?走。

這次,唐棉沒有跟上?去。

回到巷子裡,卻見馬車已經調轉方向,她皺了皺眉:“你不會是想追過去殺人吧,我先跟你說明啊,我可不會幫你。”

她雖然是捕快,但也就傷過幾次歹人,還沒沾過人命,也不想染上?殺孽。

周萱斜了她一眼:“知道你不會幫我,上?來,回樓上?樓。”

唐棉挑了挑眉:“你又?不回王府了?”這女?魔頭怎麼說變就變。

周萱眼神閃了閃:“唐槿姐姐的手藝不錯,我想以後多吃些她做的菜。”

唐棉有些狐疑地看了她兩眼,這才上?了馬車。

馬車原路返回,周萱不時打量著唐棉。

唐棉不自覺地坐正身子,道:“我警告你,彆打壞主意,你不是我的對手。”

周萱微微一笑,湊近道:“你的功夫是跟誰學的,能教教我嗎?”

唐棉嗤笑一聲:“教你?等你學會了再來欺師滅祖嗎?”

她又?不是傻子,腦子長草了才會教。

周萱盯著她片刻,從?行李裡拿出?一張銀票:“教我習武,銀票就是你的了。”

唐棉瞄了一眼,看清是張五百兩的銀票後,輕咳一聲道:“也不是不行。”

說著,就把銀票接了過來,她也不想妥協的,奈何這女?魔頭給的太多了。

有銀子不賺是傻子,怎麼教就是她說了算了。

周萱笑了:“還有一件事,你既然收了我的銀子,以後晚上?就不綁我了吧。”

唐棉伸手:“那要?另外算。”

一看這女?魔頭就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一出?手就是五百兩,把銀票當紙似的,她必須得多賺點。

周萱笑意一頓,又?拿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她這些年在王府沒怎麼花過什麼銀子,父王給銀票給得也勤,私房錢都?攢下幾萬兩了,一千兩,小事。

唐棉心裡樂開了花:“你這麼有銀子,怎麼不想著雇個殺手幫你殺了那老乞丐。”

周萱聞言白了她一眼:“我倒是想,但我不認識殺手,你有門路嗎。”

唐棉搖頭,她可是奉公守法的好捕快,不認識殺手,倒是抓住過兩個,但那兩個殺手早被官府砍頭了。

周萱眼珠子一轉:“你要?不要?接這個活,我出?五千兩。”

五千兩!唐棉心神一恍,忙搖頭道:“不接。”

她差點就心動了,殺人可是犯法的,在剛才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牢獄之災在朝自己招手。

回到樓上?樓,唐棉便拉著唐槿和楚淩月去了書房,把路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就差一點,她就跟那兩個被砍頭的殺手一樣了。

女?魔頭太可怕了,竟然用銀子誘惑她,隨時都?能要?她的小命啊。

唐槿聽完,問道:“你真打算教她武藝?”

唐棉摸了摸懷裡的銀票,嘿嘿一笑:“教,都?收銀子了怎麼能不教呢,先讓她蹲一年馬步再說。”

楚淩月關注的則是另一件事:“那個老乞丐的意思是,願意幫你打探消息。”

唐棉點頭:“他?是這樣說的,不過一堆乞丐能打探什麼消息。”

第92章

楚淩月思考片刻道:“不要小看他們, 這平蠻州隨處可見乞丐,所以也最不引人注意,此人你可以試著去接觸一下。”

那老乞丐若是真心願意相助, 是好事。

唐棉當下就拍了拍胸口道:“交給我了, 他一個手下敗將,又主?動示好,這事簡單, 我看他在乞丐中有些地位,說不定能聯絡全府城的乞丐為我們所用呢。”

唐槿一聽這話, 忍俊不禁道:“恭喜你啊。”

唐棉茫然問道:“恭喜什麼?”

唐槿笑道:“你努力一把,說不定就成丐幫幫主?了,當然要提前恭喜一下。”

唐棉眨了眨眼,這話聽著像是誇她?的, 但怎麼有點不順耳呢。

“我才不做丐幫幫主?, 我以後要考武舉,我要做武狀元。”

“好好好,你是武狀元,兼丐幫幫主?, 行了吧。”唐槿笑著附和兩?句。

見她?們說笑,楚淩月在心?底輕輕一歎,到底是沒忍住,提醒道:“我朝雖允許女子考科舉,文武不論,但武舉人還從未出過?女子, 據我所知, 武舉除了要看武藝之外,還要考察兵法和謀略。”

換言之, 若唐棉真的想投身武舉,隻練武藝是不行的。

私心?裡,她?是希望唐棉能成為武舉人、武狀元的,那也是一條路。

一條讓天?下人知曉,女子隻要肯用心?,在任何方麵都可以比肩男子,甚至於?勝出一二。

但若想做到那一步,隻是嘴上說說是不行的,還需付諸努力。

唐棉愣了愣:“還要學那些嗎?”

聽到她?這話,唐槿不由大吃一驚:“你天?天?嚷嚷著考武舉,難道就沒打聽一下都考什麼?”

能問出這樣的話來,小姐妹的心?是有多大。

唐棉臉上閃過?尷尬:“你也知道我自幼習武,一向不愛讀書,哪會知道那些。”

唐槿嘴角微抽,看來不是心?大,是一點不動腦子。

看著她?們二人,楚淩月無奈笑笑:“無礙,此時開始用功也不晚,我列幾本書,你買來仔細研讀,若有不懂,便來問我。”

她?原本不想多管閒事,但人的心?腸不是石頭做的,時間越久,她?越是在意這些人,越是希望這些人都能如願。

說話間,她?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下一串書名?。

唐棉接過?來一看,當場傻眼,這哪是幾本?

這分?明是十幾本!

還沒把書買來呢,她?就已經?覺得頭暈眼花了。

唐槿見她?呆住,挑了挑眉:“你不會是不舍得銀子吧,腦子放清楚點,在這上麵可不能省著。”

唐棉還真沒心?疼銀子,畢竟她?才剛從女魔頭那裡狠賺了一筆。

楚淩月跟著道:“武舉顧名?思義側重武藝,但也有文試,你過?童試時應該隻簡單考了識字三千,但接下來的鄉試會提高文試的難度,你若想一舉得中,這些書必須都看完、學透,過?後還有會試和殿試,要學的東西?隻會多,不會少。”

唐棉撓了撓頭:“我明白,我這就去把書買回來。”

唐棉剛出門,就看到了腳步匆匆的魏管事。

“唐姑娘,掌櫃的在書房嗎?”

唐棉點點頭,經?過?大廳的時候又看到錢氏正往樓上雅間走,便知道魏管事為什麼去找唐槿了。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行個禮呢,後背就被人戳了一下。

“小捕快,你要去哪兒?什麼時候教我習武?”

周萱方才一直待在唐棉的房間,透過?窗戶打量著後院,待看到唐棉走出書房後,她?想也沒想就跟了上來。

唐棉看了眼手裡寫著一串書名?的紙,又看了眼周萱,腦子動了動。

“我這就是去買要教你習武用的東西?呢,你來得正好,帶銀子了吧,一起去。”

女魔頭這麼積極,她?當然要上心?點。

周萱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兩?人便結伴出了樓上樓。

再說書房這邊,聽完魏管事的話,唐槿遲疑了一下,看向楚淩月:“我們隻有不到二十天?,你覺得我娘這邊能否試探一二?”

她?原想慢慢來的,眼下既然要掌握主?動權,時間還那麼緊迫,她?不得不思考如何早一步確定逍遙王的態度。

楚淩月思考片刻,對唐槿道:“我覺得可以一試。”

唐槿心?裡有了數:“那我試試。”

大堂裡,唐槿找到魏管事問道:“我義母都點了什麼菜,上了嗎?”

如今她?認逍遙王為義父的事已經?在平蠻州傳開了,言語之間自然不需要遮掩。

魏管事忙道:“王妃問了私房菜,但今日的私房菜已經?售罄,便隻要了一碗清湯麵,還有就是吩咐想跟掌櫃的你說說話。”

唐槿微一沉吟:“讓廚房彆上了,這碗麵,我來做。”

隨後,她?又去了小廚房一趟,看著貨架上所剩無幾的幾道菜,拿出那一碗茄汁鮮蝦麵。

如此,貨架上便隻剩下一鍋蒜香蜜汁雞翅和一鍋鮑魚雞翅煲,以及兩?盤焦糖紅茶布丁。

看來今天?要補一下菜了。

雅間裡,看到親自端著麵走進來的唐槿,錢氏笑盈盈道:“槿兒,快坐。”

唐槿把麵放下:“義母嘗一嘗,這是我跟淩月一起做的私房菜。”

錢氏麵色一黯:“私房菜既然賣光了,你們就不要再忙了。”

明明是親生?女兒,她?如今卻隻能聽一聲“義母”。

唐槿笑笑:“這是贈菜,我跟淩月孝敬您的。”

錢氏心?裡不是滋味,麵上強撐笑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便低頭吃麵。

一碗麵很快見了底,她?拿過?湯匙又一口?一口?地喝起了湯。

唐槿看著她?的動作,不知為何有點難受,忍不住勸道:“義母若是還想吃,我再去給您做道菜。”

錢氏沒有作聲,把湯喝完,才抬起頭道:“這湯很好喝,槿兒不必麻煩,我已經?吃飽了。”

女兒做的麵,她?一口?也不想浪費,而?且是真的好喝,好喝得令她?眼眶發熱。

唐槿抿了抿唇,心?裡有些複雜,麵對這樣的錢氏,她?不知道該如何試探。

來之前想好的那些話,全都堵在了嘴邊,怎麼都說不出口?。

到最後,隻化成一句:“義母來尋我,可是有事?”

錢氏微微一笑:“無事,就是聽王爺說你們這裡的私房菜不錯,所以想來嘗嘗。”

從前,她?不敢認女兒,好在逍遙王貼心?,讓她?光明正大地有了來看女兒的借口?。

她?往後想女兒了,便能來坐一坐。

唐槿神情疑惑了一下,而?後又明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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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用問,她?就明白了錢氏的口?是心?非,想來隻是為了見她?吧。

見她?不吭聲,錢氏輕輕歎息:“槿兒,以後無人的時候,便喚我娘親吧。”

雅間裡沉默了一瞬,唐槿笑開:“娘親。”

“哎,槿兒都長這麼大了,娘親知足了。”錢氏也跟著笑,眼底一片欣慰。

唐槿心?裡又猶豫起來,該試探嗎,又該如何試探。

到最後,理智占了上風,她?用力攥了一下手指,開了口?:“娘親,義父待您好嗎?他信任您嗎,您信任我嗎?”

一連三問,錢氏麵色一怔,目光逐漸深沉。

“王爺待我很好,自是信任我的,我也相信槿兒是個好孩子。”

她?隱隱猜到了什麼,但並沒有戳破。

女兒如今是樓上樓的大掌櫃,女兒的妻子楚淩月又被安郡王覬覦,而?樓上樓的東家是女帝麵前的紅人,安郡王也一直賊心?不死。

錢氏是個心?思細膩的,逍遙王有什麼事也不瞞著她?,所以她?知道唐槿這話裡藏著怎樣的試探。

她?並不介意女兒對自己的試探,她?隻是心?裡有點酸澀。

她?們本是母女啊。

唐槿見係統沒有任何反應,一鼓作氣?道:“娘親,我想問你一句實話。”

錢氏的信任,讓她?少了顧忌。

錢氏垂眸:“槿兒有什麼話便問吧。”

唐槿深吸一口?氣?,道:“義父他…他想過?更進一步嗎?”

這話問出去,她?原以為錢氏會猶豫,會懷疑,甚至於?戒備。

卻沒想到錢氏一把握住她?的手,問出了一個唐槿做夢都沒想到的問題。

“槿兒,你想嗎?”

有那麼一瞬間,唐槿恍惚以為自己幻聽了。

她?怎麼想?她?又不是皇家子嗣,難道還能造反不成?

造反!

她?腦子裡頓時腦補了一出大戲,逍遙王想造反,然後錢氏因為對女兒愧疚,存著說服逍遙王立她?為繼承人的心?思。

那也太搞笑了,逍遙王再愛重錢氏,也不會放著親生?孩子不管,去立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

而?且女帝又一直防範著平蠻州,還有老鄉那隔幾日就能預知未來的能力,造反比登天?還難。

最重要的是,她?一點也不想,人要有自知之明,她?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野心?,就是坐上那個位子,也是曇花一現。

曆史上多的是這種例子。

唐槿心?底驚駭,目光緊緊盯著錢氏:“娘,你跟義父不要做傻事,女帝仁厚,愛民如子,是個好皇帝。”

錢氏笑著搖頭:“你想什麼呢,你父王對陛下忠心?著呢,就是他想,也輪不著他。”

係統仍舊沒有反應,說明錢氏沒有撒謊。

唐槿懵了:“那您剛才的話?”

錢氏握住唐槿的手,緩緩道:“先皇是獨子,而?女帝無子,但女帝有兩?個兄長,安郡王隻有周梟一個兒子,王爺有周萱、有玲瓏,還有你,三個女兒。”

皇位確實輪不著逍遙王,但能輪到王府的下一輩。

這一點,逍遙王看得明白,錢氏也明白,所以他們不需要爭。

逍遙王與女帝兄妹情深,且無齷齪,而?安郡王當年曾屢次迫害女帝,早就被女帝厭棄。

眼下,安郡王越是折騰,越是是成全逍遙王府下一輩的潑天?富貴。

第93章

唐槿雖然理清了錢氏的話?, 但還是不明白這事跟她有什麼關係。

“娘,這跟我想不想有什麼關係?”

錢氏麵色嚴肅了一些,道:“你若是想, 我?會勸你、攔你, 讓你死了那條心,槿兒,不該是咱們的, 咱們就不要心生貪念。”

她們母女的緣分也就徹底到頭了。

唐槿扯了扯嘴角,合著錢氏根本?沒有那種想法。

見唐槿不吭聲, 錢氏又道:“若你不想,今後便能享儘榮華富貴,玲瓏雖隻有七歲,但性?子?沉穩, 且重感情, 她不會虧待你的。”

沒錯,她真正要扶持的,是她跟逍遙王的女兒,小郡主周玲瓏。

她的小女兒不僅名?正言順, 且正在逍遙王的授意下,開始學?習為君之道。

唐槿思考片刻道:“小郡主畢竟還年幼,若真有那麼一日,周萱怎麼辦。”

周萱占娣占長,且動輒就?想殺人滅口?,是個狠人。

雖然不想承認, 但唐槿此刻確實有點忍不住閒操心了。

錢氏聽?了這話?, 答道:“萱兒也是個好孩子?,但她不合適, 若她想爭,隻會害了自己,若她不爭,尚能體麵一生。”

因為周萱根本?不是皇家子?嗣,這一點,在逍遙王打算讓小女兒學?習為君之道時,便與她說明了。

所?以,她才毫無負擔地答應了此事。

不然,她這個後來者也於心難安。

唐槿若有所?思道:“娘,你和義父都知道了?”

知道周萱是前王妃跟那個老乞丐的私生女。

“槿兒也知道?”錢氏訝異了一下,隨後溫聲道,“王爺是個寬厚的,罪不及子?孫,萱兒也無辜,所?以我?跟王爺隻想她平平安安地,至於那個位子?,她也的確不合適。”

不僅是因為周萱非皇家血脈,逍遙王在未遇到錢氏之前,也曾想過?培養周萱,畢竟安郡王父子?狼子?野心,都不是明君之相。

周萱雖然不是逍遙王親生的,但從小就?養著,父女情感都是真的。

逍遙王蹉跎半生也看清楚了,皇位在某些時候,合適才是最?重要的。

可周萱的性?子?打小就?執拗,還容易鑽牛角尖,且一直自怨自艾,心地雖說不上壞,但也不愛與人為善。

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都不是合適的皇位人選。

所?以逍遙王也曾為此事發愁,一度鬱鬱寡歡。

後來遇到錢氏,逍遙王才那麼熱切地想要有一個親生的孩子?,才儘心教養小女兒為君之道。

為了皇室得以綿延,也為了天下安穩。

想到這裡,錢氏不自覺地笑了笑,她何其有幸,遇到了王爺。

唐槿不知錢氏的這些心理活動,接著說道:“偶然聽?到的,娘親放心,我?們不會跟任何人說起此事。”

周萱今後會如何,最?關鍵的是她自己怎麼做,逍遙王又怎麼做。

錢氏點點頭:“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唐槿起身相送。

臨到門前,錢氏又回過?頭,語重心長道:“槿兒,王爺沒有不臣之心,他這些年早就?想開了,你若有什麼地方?用得上王府,儘管開口?。”

樓上樓的東家是什麼人,楚淩月跟當?朝皇後的關聯,安郡王看似覬覦楚淩月的舉動,這一切的一切,逍遙王早就?都跟錢氏說過?了。

錢氏不是傻子?,她知道唐槿如今的立場,也猜得到唐槿因何試探。

所?以,她不會乾涉唐槿的選擇,也不會去問。

但她可以明確地告訴唐槿,逍遙王府的態度。

想來女兒真正想要的答案,便是這個吧。

“娘,我?明白了。”唐槿笑笑,聽?錢氏說這些,她已然知曉了逍遙王的態度。

錢氏走後,唐槿如釋重負地回到書房,把她們交談的內容轉告給楚淩月。

楚淩月聽?後笑了笑:“逍遙王是個聰明人。”

十年前,還是大皇子?的他雖才能平庸,但心腸很?軟,一直狠不下心去傷害當?時還是公主的女帝,就?連對當?時還是二皇子?的安郡王也顧念著手足之情。

所?以,逍遙王在當?年的皇位之爭中率先出局。

卻也因禍得福,事後被女帝善待,成了有實權的親王,執掌平蠻州。

而二皇子?心狠手辣,不僅毒害過?先皇,還屢次迫害當?時還是公主的女帝,因而被貶為郡王,沒有落到一點實權。

想來,在那個時候,下一代的皇位歸屬就?已經初現端倪。

這大概也是安郡王不肯安分的原因吧,因為沒有一點希望,不甘做個空頭郡王,所?以才不肯死心。

唐槿點點頭,希望那位小郡主今後會是一位明君,可身為現代人,她對這些傳統總有點接受無能。

皇位該是能者居之。

可這裡是古代,注重血脈,注重傳承。

除非皇家人死絕了,或是皇帝暴怒不仁,或是敵國傾軋,不然皇位永遠都是如今貴為皇族的周氏子?孫。

罷了,她隻是個普通人,操心不了那麼多。

眼下,她要操心的是貨架都快空了,該補菜了。

“娘子?,我?們說說話?吧。”

楚淩月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們不是正在說話?嗎?

唐槿握住她的手,牽到自己的胸口?,輕聲道:“口?不隨心地說話?。”

楚淩月手指縮了一下,垂眸:“好。”

她懂了。

唐槿握緊她的手,抬到嘴邊親了親:“娘子?,我?想聊些彆的,行嗎?”

楚淩月抿了抿唇:“你想聊什麼?”

唐槿牽著她的手靠近一些。

午後,陽光散漫,映得人眉眼柔和。

兩人十指相扣,緊挨著坐在一起。

唐槿看著神態順從的楚淩月,心中一動,問道:“楚淩月,我?今晚想輕薄一下我?娘子?,你覺得可以嗎?”

話?落,她目光灼灼地盯著眼前的人,不錯過?對方?絲毫的表情變化。

楚淩月微微蹙眉,一時愣住,這是正式開始問答了嗎?

但……

她總覺得這個人在假公濟私,試探她的心事。

沉默片刻,楚淩月穩了穩心神,公事公辦道:“我?覺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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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的播報聲毫無意外地響起,唐槿卻恍若未聞,滿臉驚喜地追問:“真的嗎?”

楚淩月又是一愣,這個人是分得清真話?假話?的吧。

她望著唐槿飽含深意的眼神,頭腦冷清道:“自然是真的。”

【叮,獎勵鹹蛋黃焗雞翅一盤】

唐槿呼吸一滯,心一橫道:“那我?現在親親你可以嗎?”

她簡直太聰明了,這腦子?可以說是絕無僅有了。

楚淩月眸光閃了閃,麵無表情道:“不可以。”

這個人的心思也太明顯了,莫不是把她當?傻子?,該配合的時候是該配合,但這種情況再?配合,她怕這個人厚顏無恥、得寸進尺。

“啊?”唐槿一怔,而後摸著楚淩月的手背,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娘子?,你忘了配合嗎?”

這跟她預想的不一樣。

楚淩月抽開手,眼底似笑非笑:“沒錯,我?忘了。”

【叮,獎勵椒鹽藕片一盤】

迎著她看透一切的目光,唐槿不自在地揉了揉眉:“你真的忘了啊。”

這個女人的反應也太快了,她差點以為自己就?要得逞了。

楚淩月笑笑:“對啊,我?真的忘了。”

【叮,獎勵黃金蝦球一盤】

唐槿頓時尷尬不已,失落了一下又重整旗鼓,道:“娘子?,你可以閉上眼睛嗎?”

她還就?不信了,她一個現代人,腦子?還能沒楚淩月好使?

就?算是比不過?那腦子?,比臉皮厚總能行了吧。

勝負心一下子?就?起來了。

楚淩月定定地望著唐槿,一時沒有應聲。

就?在唐槿快要敗下陣來時,楚淩月幽幽輕歎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靜靜坐著,兩眼淺淺闔上,透著些蒼白的臉頰上沒有任何表情,少了些平日裡的端莊穩重。

好似放下所?有戒備,無奈又縱容地打開了心扉。

唐槿心頭登時似塞了一個小小的撥浪鼓,咚咚咚地響了起來。

鼓聲密集又沒有節奏,挑釁著她的膽量,蠱惑著她貪心。

這是默許吧……

唐槿極輕極緩地呼吸了兩下,慢慢側身,抬手落在楚淩月的肩頭,稍稍用力往懷裡一帶。

楚淩月睫毛顫了顫,心跳一滯,手指不自覺地攥在一起,強忍著心頭緊張,沒有睜開眼睛。

一隻手默默扶住了她的後腰,緊接著落在肩頭的那隻手移到她的後脖頸。

楚淩月隻覺心慌,手指也跟著抖。

唇角相觸的瞬間,她用力閉緊眼睛,也用力不去想那些恪守的禮教。

“唐槿,淩月你們評評理,啊,我?突然瞎了,什麼都沒看到。”門剛打開又被大力關上,唐棉的聲音落在半空中,腳才邁進兩步,便又飛速退到了門外。

落後兩步的周萱滿臉憤憤道:“怎麼不進去,我?今天倒要聽?聽?你怎麼狡辯。”

唐棉衝她翻了個白眼:“等會兒再?說。”

她們回來的真不是時候。

這時,房間裡傳出一道溫和的聲音:“進來吧。”

唐棉卻立在門外,貼心道:“我?們就?不進來了,你們繼續。”

“我?看你是不敢,讓開。”周萱上前兩步,直接推開了門,一進書房就?嚷嚷道,“唐槿姐姐,淩月姐姐你們說,學?武需要買那麼多書嗎,這個小捕快分明是在坑我?的銀子?。”

話?音一落,坐在桌前的兩人卻都沒有接話?。

唐槿一臉的生無可戀,毀滅吧,她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說。

楚淩月神色冷清,臉頰上卻一片緋紅。

唐棉當?然明白這倆人為啥不吭聲,換了她也沒心情理會。

當?下,她便扯住周萱的袖子?:“我?們去外麵說。”

周萱不依:“放手。”

她都說一路了,這個小捕快一文錢都沒退。

楚淩月穩了穩心神,淡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第94章

“她騙我銀子。”周萱搶先一步道?, 隨後望著楚淩月淡然無波的臉,她話音一頓,瞪了眼唐棉, “小捕快, 你來狡辯。”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理直氣壯的事,但?被楚淩月這麼專注地看著, 她莫名覺得有點?沒底氣。

唐棉輕咳兩聲?,一本正經道:“我是想教她習武之前, 先讓她了解學成武藝之後都能?做什?麼,比如排兵布陣,比如上陣殺敵,所以就帶她去買了幾本書。”

話落, 她有點?心虛, 有點?不確定楚淩月會不會幫自己胡扯。

“幾本?你買了十幾本,還有筆墨紙硯,一共花了我一百多兩銀子,我看你就?是想糊弄我, 存心騙我銀子。”周萱開口質疑,她雖然沒習過武,但?也見過王府的侍衛是怎麼學的,都是直接開練,哪有看書寫字的。

要不是出門在外,需要顧及王府長女的身份和體麵, 她才不付銀子, 一早在書肆就?跟唐棉吵起來了。

楚淩月聽明白了,原來是唐棉太小氣, 哄著周萱付了買書買筆墨的銀子,而周萱當時雖沒有拆穿,但?事後想要個說法。

兩個人這是想讓她和唐槿說句公道?話。

思及此?,楚淩月無奈地看向唐棉:“你想退銀子嗎?”

唐棉一聽就?慌了,神色也尷尬起來:“還能?想不退嗎?”

淩月也太直接了,這種?話悄悄問就?好。

楚淩月眼底劃過了然,又看向周萱:“你真的想習武?”

周萱點?頭,想。

楚淩月淺淺一笑:“那便這樣吧,以後你們?二人便一起習武,一起讀書,相互討教,可好?”

一來,引蛇出洞的計劃終止了,唐棉每日除了送三道?私房菜之外,就?沒彆的事了。

二來,周萱身為王府長女,想必琴棋書畫都不差,與周棉待在一起也能?安分些。

唐棉點?頭:“我沒問題。”

周萱皺了皺眉,感覺好像沒吃虧,但?又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她皺眉想了想:“淩月姐姐的意思是,小捕快教我習武,我教她讀書,我還要付她銀子?”

她知道?哪裡不對勁了,合著到最後還是她吃虧。

楚淩月也不勉強,笑笑道?:“你若不願便罷了,讓唐棉把銀子都退給你。”

“願意,她願意。”唐棉一把扯住周萱的胳膊,朝她眨眨眼,用口型示意‘我們?出去說’。

周萱:“…”

“好吧,我願意。”她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首先她不缺銀子,其次她也看得出來,唐棉的武藝很高。

她之所以會來爭執,不過是賭一口氣,現在好像也不怎麼氣了。

唐棉揚眉笑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你們?繼續。”說完,她拉著周萱就?往外走?,徑直回房。

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才鬆開手道?:“你也不要覺得虧了,我教得了你武藝,你未必能?教得了我讀書,這樣算起來,你的銀子也沒白花。”

她對女魔頭的學識可沒什?麼信心,往後還是要多向楚淩月請教才讓人安心。

周萱輕嗤一聲?:“瞧不起誰呢,就?你那幾本書,我早都學過了。”

真當她這些年在王府就?隻知道?吃了,父王給她請的都是名師,她要是想,考個進士都不在話下。

以前她沒想過習武,平時除了彈琴便是看書,學識淵博著呢。

見周萱一臉傲慢,唐棉語帶挑剔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今天便先教你習武。”

“說吧,先練什?麼?”

“去院子裡蹲馬步,等我叫你再進來,可彆半路放棄,哭鼻子。”

周萱咬了咬牙,氣鼓鼓地衝出了房門。

唐棉笑笑,反鎖房門,悄悄跳出後窗,她才不跟女魔頭一起習武呢,她要找甲一師父切磋,順便去試探一下那個老乞丐。

另一邊書房裡。

唐槿和楚淩月對視一眼,又齊齊避開對方的視線。

沉默片刻,楚淩月先開了口:“丘大人今晚得了我們?這邊的準信,回京請奏陛下之後,想來不出五日,消息便會傳到平蠻州,穩妥起見,從今晚起便還是我與你一起去城西,每晚都去。”

五日內,安郡王就?會收到女帝會在新?年攜褚皇後巡遊京城的消息,而她這些日子要做的就?是讓對方放鬆警惕,且被對方掌握行蹤。

如此?一來,才能?順理成章,不顯得刻意。

唐槿盯著桌子上的茶盞,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應聲?。

楚淩月見她似是在出神,輕喚一聲?:“阿槿?”

唐槿回過神來:“嗯?你說得都對。”

楚淩月目露審視:“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聽著呢。”

“那我都說了什?麼?”

唐槿頂著楚淩月的目光,眼巴巴道?:“娘子,那你還記得方才唐棉說了什?麼嗎?”

楚淩月微怔,唐棉說了什?麼?她忽略了什?麼重要信息嗎?

“阿槿此?話何意?”

唐槿握住她的手,聲?音低了低:“唐棉說,讓我們?繼續。”

楚淩月表情凝滯,耳邊悄悄染紅,一時沒有吭聲?。

這個登徒子果然沒聽她在說什?麼……

見她沉默,唐槿來了勇氣:“娘子,我們?回房吧,關上門繼續。”

在書房太沒安全感了,之前是老鄉,現在是唐棉,一個個的都是大燈泡。

為了不被打擾,還是回房吧,關上門,上床,嗯,她決定了,到時候就?是有人敲門也不開。

隻當自己睡死了。

楚淩月直直望著她,莞爾一笑:“好啊。”

唐槿頓時心生雀躍,牽著楚淩月的手就?走?,步子邁得也快,好似要去撿銀子。

進門後,楚淩月卻?抽開了手,走?到衣櫃前取出一些銀票來。

“走?吧。”

“去哪?”唐槿愣了一下,她們?不是回來繼續的嗎?

楚淩月睨了她一眼:“去給周萱準備一份像樣的見麵禮,不要失了禮數。”

錢氏之前給了唐槿三千兩銀票,逍遙王後麵又給了唐槿象征身份的王府令牌。

她們?兩個都是做姐姐的,於情於理都應該給周萱一份見麵禮。

唐槿心裡失落了一下,隨後又道?:“我來付銀子就?成,娘子不用破費。”

楚淩月輕輕搖頭:“你要準備的是你的,我也該準備一份。”

“哪用分那麼清,我們?兩個一起就?是了。”唐槿隨口道?。

楚淩月抿了抿唇,緩緩道?:“你是她的義姐,我…我是她義姐的發妻,準備兩份比較好。”

她在京城時有一個私交甚好的閨中密友,彼時年少無知,也曾滿懷幻想。

她還記得好友得知她要嫁人的消息後,曾道?:“好姐姐,今年我生辰,你們?可要為我準備兩份大禮。”

她那時也問過:“為何是兩份。”

好友揶揄道?:“當然是你一份,未來姐夫一份了,而且姐夫這份禮不能?差了,我可是你最好的姐妹,姐夫若是看輕了我,便是看低了你,到時候我可不依。”

想到這裡,楚淩月眼神微暗,彼時她隻覺得羞,如今卻?隱約明白了。

其實?禮物輕重是次要的,關鍵是送禮人的態度。

那大概是一種?愛屋及烏的感覺吧,因為在意一個人,所以才會心悅這個人的一切,甚至透過這個人,喜其所喜……

唐槿反複琢磨了一下楚淩月的話,她的發妻啊,真好。

兩人相攜出門,由楚淩月帶路,朝著平蠻州有名的珍寶閣走?去。

珍寶閣在距離知府衙門最近的那條大街上,因所售之物多是金銀玉器,且以女兒家?的首飾為主,所以裝飾得很是精巧。

就?連位置也是花了心思的,離知府衙門這麼近,一般人都不敢來鬨事,也少了賊惦記。

走?進珍寶閣,楚淩月看著琳琅滿目的貨架,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她還是無憂無慮相府千金,不識五穀,除卻?琴棋書畫,便是滿京城招搖玩樂,這等鋪子幾乎是每日必去。

彼時好友總會挽著她的胳膊,興奮地說個沒完,那一聲?聲?“褚姐姐”也隨著時間的洪流逐漸隱沒,再也沒聽過。

“褚姐姐。”

耳邊似有呼喚,楚淩月無聲?苦笑,挽住唐槿的胳膊。

唐槿卻?駐足不前:“娘子,那個人好像是在叫你。”

“褚姐姐,我是海棠啊。”一個婦人從櫃台後快步走?過來,走?到楚淩月麵前。

楚淩月怔住,恍惚中,她聽到自己不真切的聲?音:“海棠。”

麵前的婦人布衣荊釵,發髻卻?挽得精致,與記憶中的那個少女逐漸重合在一起。

李海棠聽到她喚自己的名字,登時落下淚來:“褚姐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她用力?抱住楚淩月,一時嗚咽不止。

“海棠,你這婦人又躲懶,快招呼客人,不然這個月的工錢給你扣完了。”

一聲?高喝傳來,李海棠瑟縮了一下,忙鬆開手:“褚姐姐是來買首飾的嗎,快這邊看。”

她擦了擦眼睛,臉色暗黃,神色倉皇,與記憶中那個貌美無憂的少女又割裂開來。

李海棠出自當時居於世家?名門之首的李氏嫡係,千嬌百寵著長大,架勢絲毫不遜相府千金。

在那一場皇位之爭中,相府千金褚寧蓮成了罪臣之女,成了楚淩月,李氏嫡係也被貶被罰,一彆十年,她們?竟再未見過。

楚淩月望著李海堂,望著自己曾經的閨中密友,眼眶微酸:“海棠,你怎會在此??”

李海堂瞥了眼剛才出聲?嗬斥的中年管事,低頭道?:“褚姐姐,你現在住哪裡,我忙完了去找你,到時候咱們?再敘舊。”

楚淩月看著低眉順眼的李海堂,眼眶又酸了酸。

世事多變……

“挑三個發釵給我吧,我現下住在涼都路的樓上樓。”

“哎。”李海棠低著頭,遞發釵和收銀子的時候都不曾抬眼看楚淩月。

人在低穀、在委屈時,不能?碰到熟悉的人,更不能?看到親近的人,因為會憋不住眼淚。

第95章

楚淩月看了眼手裡的發釵, 都是?尋常珠釵的樣式,價格也不貴。

她打量了一下貨架,回過頭看?向唐槿。

“阿槿, 你不是?還要給萱兒妹妹買頭麵嗎, 不如都在這裡買吧。”

唐槿欣然點頭:“好啊,娘子做主就好?。”

話落,便把自己帶的三百兩銀票都遞了過去。

楚淩月掃了眼一直低著?頭的李海棠, 把自己荷包裡的銀票也都添上:“海棠,照著?這個價格給我挑一副頭麵吧。”一共是?五百兩。

李海棠怔怔看?著?楚淩月手裡的銀票, 並沒有去接:“褚姐姐,不必如此的。”

她方才就注意到了楚淩月的打?扮,並不華貴。

所以她方才挑的那三根珠釵,加起來?是?十幾?兩。

楚淩月柔柔一笑:“總歸都是?要花的, 這頭麵是?送給未嫁的閨閣小姐, 我相信你的眼光。”

李海棠聽了這話,頭又低了些。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用心搭配了一套銀錠頭麵,從鬢簪到耳墜, 都是?適合少女的樣式。

楚淩月默默接過來?,柔聲道:“我在樓上樓等你,到了就說找唐掌櫃,屆時咱們?一起吃晚飯,好?好?說說話。”

“哎。”李海棠低頭應了,短短一個字裡, 帶出了難以掩飾的哭腔。

楚淩月抿了抿嘴角, 挽著?唐槿的胳膊轉過身去。

片刻過後,李海棠才抬起頭, 眼底淚花閃爍,視線裡已經沒有了楚淩月的身影。

珍寶閣外,楚淩月走出幾?步,才恍然回頭。

再轉身,她這一路都安安靜靜的。

回到樓上樓,一進後院就看?到癱坐在地的周萱。

楚淩月把那副頭麵遞給唐槿,獨自回了房,她到底沒有單獨準備一份像樣的見麵禮啊。

她此刻的腦海裡都是?麵容枯黃的李海棠,心情很是?壓抑。

曾經的李海棠雖不至於名動京城,但也生得嬌俏可人。

眼下?,作婦人打?扮的李海棠卻被生活壓彎了腰,磨去了棱角。

楚淩月坐在床邊,手指不自覺地捏著?衣袖,眼底酸澀難忍,李海棠明明比她還年輕兩歲,可那臉上卻布滿歲月的痕跡,滄桑,死氣沉沉。

好?似這十年來?,比她經受了百倍十倍的苦難。

不一會兒,唐槿走進門來?:“娘子,頭麵給周萱了。”

楚淩月輕歎一聲,道:“海棠是?我在京中的閨中好?友。”

隻此一句,她竟說不下?去了。

說什麼?呢?

說她們?天真無畏,說她們?任性?恣意的少年時光嗎?

那是?十年前了,十年太久,已然改變了太多,她們?都不是?曾經的自己了。

唐槿走過去摟住楚淩月的肩,輕輕拍了兩下?,什麼?都沒有問。

不知過了多久,楚淩月才又開了口?:“阿槿,晚會兒,我和海棠就在這房間?裡吃,就不陪你們?去大?堂了。”

“好?,我到時候讓廚房給你們?送幾?道菜來?。”唐槿看?得出楚淩月的心情有些沉重,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傍晚,魏管事?來?後院稟報有一個姓李的婦人找掌櫃的。

唐槿點點頭:“快把人請進來?,上四道好?菜送我娘子房裡去,再上一壺酒。”

隨後,她便招呼大?家都去大?堂,留楚淩月一人在後院。

李海棠跟著?魏管事?走進院中,微微低著?頭,好?似很緊張。

直到楚淩月走近,牽起她的手:“海棠妹妹。”

“褚姐姐。”李海棠輕應一聲,這才顯得放鬆了些。

關上門,楚淩月牽著?她坐下?,添了杯酒:“海棠,你何時來?的平蠻州?”

此話一出,李海棠嘴角囁嚅片刻,什麼?話都沒有說,便先哭了出來?。

她淚水漣漣,哭聲卻壓抑。

楚淩月坐到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不再問了。

直到她哭夠了,才道:“先吃些東西吧。”

“哎。”李海棠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低頭吃飯。

期間?,她一言不發,好?似真的餓了,大?口?大?口?吃著?飯菜。

待到吃飽了,她有些局促地看?向楚淩月:“褚姐姐,讓你見笑了。”

楚淩月笑著?遞給她一杯酒:“都是?自家姐妹,莫要說這種見外的話。”

李海棠接過來?,小口?喝了半杯酒:“我來?平蠻州一年了,褚姐姐你這些年可還好?。”

楚淩月點點頭:“我改名了,現在叫楚淩月,清楚的楚,阿槿她對我很好?。”

這一年,她剛好?去了平安縣唐家村,不在府城,不然或許能早些日子重逢。

李海棠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褚姐姐何時成?了親,不知姐夫是?哪位,我…”

她還沒見過禮,也覺得自己現在這副樣子給好?姐妹丟人。

楚淩月笑笑道:“她和我一樣都是?女子,白日裡你已見過,喚她名字便好?,她叫唐槿。”

說起來?,唐槿比李海棠還小四歲。

李海棠詫異地抬頭,神情落寞道:“女子也好?,不似我這般便好?。”

見她麵上滿是?愁苦,楚淩月把才買的發釵拿出來?兩支:“我也不知你何時成?了親,都沒喝上一杯喜酒,這對發釵就當給你添妝了,你彆嫌棄。”

李海棠看?著?那對發釵,又低下?了頭:“不用了,我跟他已經和離了。”

楚淩月麵色一頓,還是?把發釵塞到了她手裡:“拿著?,又不貴重,我好?歹應你一聲姐姐。”

她知道好?友從前也是?個心氣高的,貿然給銀子未免不妥,隻能慢慢來?。

李海棠這次沒有拒絕,因為她缺銀子,很缺銀子。

她握緊手裡的發釵,好?似用儘了全身力氣,才抬起頭看?向楚淩月。

“楚姐姐還記得那一回在公主府嗎?我們?曾一起向丘涼問姻緣,丘涼算得真準,她說我會嫁給新科進士……”

彼時,李家被貶,爹爹仍想讓她嫁入高門大?戶,卻屢屢碰壁,最後不得已把目標轉到了進京趕考的舉子身上。

那人來?自平蠻州,是?二甲進士,娶她本就另有所圖。

李氏雖然已經沒落,但還有個太皇太後在宮中撐著?。

沒想到他們?成?親才滿一年,太皇太後就薨了,見李家東山再起無望,那人便逐漸露出真麵目,不再好?好?待她,先後納了幾?房妾室。

可李海棠已身懷有孕,進退兩難。

再後來?,那人在辦差的時候出了錯,被貶為庶民,這才帶著?她回到祖籍平蠻州。

也就是?來?到平蠻州的這一年,她受儘婆母磋磨,不堪受辱之下?,與那人大?打?出手,最後隻換來?休書一封。

李海棠慢慢說著?,語氣不喜不悲,好?似在講彆人的故事?。

“我被休之後原想回京,但我放不下?孩子,他才九歲,我實在是?放不下?,就在珍寶閣找了個活計,沒想到會遇見你。”

她握緊楚淩月的手,情緒略激動起來?:“那一家人太壞了,我兒子原本被我教得那麼?乖巧,可是?才一年,他就不肯認我了,我…”

李海棠忍不住又落下?淚來?,她的兒子不認她了,她卻還是?不放心,省吃儉用偷偷貼補兒子,卻再也換不來?一聲“娘”。

她心裡苦啊!

楚淩月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道:“海棠,不如來?樓上樓吧,我讓阿槿給你安排個活做,咱們?姐妹也好?相互照應。”

李海棠身子猛地一僵,隨後連連搖頭:“我知道楚姐姐你是?為了我好?,但我現在已經習慣了在珍寶閣做活,工錢也不少,就不麻煩你了。”

說話間?,她又低下?了頭,眼底一片猶豫。

楚淩月沒注意到她的反常,隻當好?友仍舊心氣高,便沒有強求。

“你現在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好?。”李海棠神不守舍地點了點頭。

馬車一路往城西而?去,在一個巷口?停下?。

李海棠不讓楚淩月再送了:“楚姐姐就送到這裡吧。”

楚淩月望了眼長巷,輕輕點頭。

李海棠下?了馬車,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

她望著?楚淩月,久久無言。

“海棠?不然我再送送你吧。”楚淩月心頭一滯,眼神暗含打?量。

李海棠張了張嘴,眼底閃過一絲痛苦,她擺擺手:“楚姐姐快回吧,不必送了。”

話落,她快走幾?步,又突然停下?腳步。

這一次,她沒有回頭,隻在原地停頓片刻,便小跑著?走遠。

楚淩月微微蹙眉,回到樓上樓,先去了書房。

見唐槿在裡麵,她也沒有瞞著?什麼?,直接抬頭對著?半空道:“與我說說吧。”

甲一這才現身,抱拳低聲言語一番,又飛身離開。

楚淩月知道有皇家暗衛在,凡是?與她們?接觸的人,隻要她們?不開口?阻攔,甲一和甲二便會暗中打?探清楚。

她自然是?不想懷疑李海棠的,但這種關頭,她不能大?意。

事?實也證明,她不能大?意。

因為甲一方才說,李海棠與她相認後,離開珍寶閣來?樓上樓的過程中曾被安郡王府的人半路截下?。

甲一不敢打?草驚蛇,不知道安郡王府的人都對李海棠說了什麼?,他隻看?到李海棠收下?了安郡王府的銀子。

而?李海棠從始至終都沒有提起過此事?。

唐槿見楚淩月默不作聲,雖然不忍心,還是?提醒道:“你那位好?友,需小心提防。”

楚淩月苦笑一聲:“阿槿你知道嗎,海棠她從前雖跟我一樣任性?,但她很善良,且對我極為維護。”

可她們?之間?已經隔了十年,她不怪李海棠,她隻是?覺得難受。

“我明白。”唐槿輕歎一聲,她雖然沒有經曆過,但也能懂得這種感覺,與往日好?友才久彆重逢,就發現好?友居心叵測,想來?是?不好?受的。

“你不明白,海棠真的心地不壞,我那會兒說讓她來?樓上樓幫忙,近水樓台更容易行事?不是?嗎,可她拒絕了。”楚淩月眼神少有地透出幾?分偏執,直直地望著?唐槿,好?似在祈求彆人的認同。

第96章

唐槿默然?片刻, 道:“娘子,人都會變的,也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楚淩月聞言閉上眼睛, 胳膊撐在桌子上?, 輕輕捏了捏鼻梁,不知為何,她覺得好累, 眼睛累,心也累。

人確實是會變的, 譬如她自己……

唐槿見她麵色疲憊,很是心疼:“娘子,你?先回房歇著吧,我來等丘涼便好。”

“無?妨, 我們今晚還要去破廟一趟。”楚淩月睜開眼, 站起身。

“那你?等著,我去把準備吃的,煮好再來叫你?。”唐槿忙起身扶住她的肩,拉著她坐下。

楚淩月點點頭, 待唐槿去小廚房後,她又抬頭看向半空:“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兩位可否下來一談。”

屋頂後簷,甲一朝甲二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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