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2 / 2)

跪下,叫媽媽! 少地瓜 20074 字 2個月前

鳳鳴:“噗!”

田朗也知道這些梅花是老友的心頭好,直接挖寶貝估計夠嗆,當下痛定思痛,轉來轉去,最終抱住一顆最細的,非常大度的退而求其次說:“那你把這顆小的勻給我唄!我不挑!”

瞧瞧,他多善解人意寬厚從容啊!

陸清明回了他一句高亢的冷笑,然後大步流星進了屋,顯然不想搭理這個老不修。

第無數次刮地皮失敗的田老頭兒也不沮喪,砸吧下嘴,轉身衝鳳鳴招招手,樂嗬嗬道:“來,快來,這老家夥家裡可多好東西。”

鳳鳴失笑,您這到底乾嘛來了?

巨大的落地玻璃牆將室外陽光過濾後篩進來,溫柔灑落,整個空間都照的暖意融融,才剛進門,就見正廳中央一架黑色古琴正在從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處透進來的陽光下幽幽發光。

它的體型略肥,看上去圓滾滾的,很有點憨態可掬的意思,龍池鳳沼麵板上又各有一片桐木,特色鮮明。

鳳鳴仔細瞧了一回,就聽旁邊陸清明說:“唐琴,長三尺有二,不過是明代仿造的。”

唐代的東西早已算是國寶中的國寶,就算早年曾在個人手中,估計這會兒也都進了國家博物館,陸清明自然不可能擁有。眼下這明代的仿造品也算十分到位,難得琴音也不遜色,已經算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鳳鳴頷首,“不錯。”

果然比之前田朗賣給自己的那架強多了,可以一彈。

不錯?陸清明哼了聲。

往前繞過一段走廊,在一處室內人工荷花池旁邊,又有一架扁平狹長的古琴。若以人比,就好像……突然瘦下來似的。

“宋琴”陸清明的話還沒說完,旁邊的鳳鳴卻已經一臉平靜的接上去,“也是後人仿造。”

剛要說話的陸清明瞬間噎住。

一旁的田朗唯恐天下不亂,笑嗬嗬的碰了碰老夥計,“怎麼樣怎麼樣?鳳總說得對不對?”

陸清明白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這回還倒背了手。

田朗扭頭衝鳳鳴擠眉弄眼的,又比大拇指,看上去非常幸災樂禍。

等陸清明走遠了,老頭兒才湊過來,賊兮兮的問道:“好家夥,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啊,是不是之前上網查過?”

陸清明名氣不小,關於他的藏品資料,外界大約也能找個八/九不離十。更何況鳳鳴能量驚人,手眼通天,想調查點東西簡直太簡單了。

誰知鳳鳴卻搖頭,“沒有。”

調查這個?她犯不著!

作為貴族,你或許做官無能,或許治國無用,但吃喝玩樂一定要精通!

從生到死,女帝的生命中處處充斥著舉世罕見的珍寶,外人眼中的稀世奇珍於她而言不過隨時可以替代的雜物:

一塊塊寶石像路邊石頭一樣堆滿巨大的楠木箱,一坨坨黃金如海中砂礫擠滿庫房,一匹匹綾羅綢緞似雨季茂密的竹林排滿架子,更彆提那前朝古玩字畫,在一個個木架上挨挨擠擠,一並縮在庫房深處不見天日,或許終其一生都等不到被女帝拿出來賞玩……

偶爾陰雨連綿,她便喜歡命人取來特製的三足蓮花白玉小缸,將各色珍珠寶石倒在裡麵,自己慵懶的靠著軟墊,麵向雨中池塘,隨意撥弄。

隨著攪動,寶石與寶石、寶石與玉缸內壁之間相互碰撞摩擦,發出清脆誘人的響動。這聲音仿佛帶著獨特的魔力,合著沙沙雨聲,遠比世間其他任何聲音都來得動聽……

若是陽光好,她便會將珠寶捧起,然後對著陽光,任由它們從自己指縫中滑落,饒有興致的看紅的藍的綠的寶石劃過動人的軌跡,在日光下折射出美麗的色彩,最後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慢慢滾遠。

再或者,女帝還會命宮女們用價值千金的前朝珠寶玩投壺、抓子給自己瞧。

或是乾脆用包纏了棉墊的特質球杆來一場捶丸大賽,金的銀的玉的嵌寶石的九轉鬼工球她不知有多少,看著它們在地上叮咚滾動,確實要比空擺在架子上有趣得多……

久而久之,真的看多了,便能一眼看出假的,因為它們不一樣。

或許所處的時空不同,但古董的形成條件和判定標準是不會改變的,行家隻要一眼便能看破。

想那宋代最晚的也要一千多年前了,可眼前這架古琴頂了天也不過百來年曆史,除非古人死而複生,不然那就隻有後世仿造一個解釋。

田朗向來心寬,也不繼續問,隻是砸吧了幾下嘴,嘿嘿笑了。

彆說,他還挺想知道老陸這個老古板在網上公開“汪汪”會是怎樣的奇觀!

這十二架古琴中,最名貴的莫過於陸清明日常應用的愛琴“君子”,長三尺二分又半,其音清脆悠長,平靜而恬淡,最能將他的個人風格發揮得淋漓儘致。

陸清明是個真正愛琴的人,一天不碰就難受,這會兒饒是田朗和鳳鳴在場,他也忍不住又輕輕摸了又摸,最後竟旁若無人的坐下彈奏起來!

他為人正派嚴謹,音如其人,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正直和沉穩,仿佛能撫平心中一切彷徨。

田朗聽得如癡如醉,眼神都有點散了,口中喃喃感慨道:“唉,我要是能彈得這麼好,這輩子也值了!”

乍一看,他這幅樣子似乎有些滑稽,可正是這份不顧一切的真誠和堅持,反而讓鳳鳴生出敬意。

這世上,本就有些“傻子”執著的可愛。

一時間,彆墅裡隻剩下陸清明彈琴的聲音,琴聲悠然回蕩,回味無窮,很有點兒繞梁三日的架勢。

一曲畢,陸清明意猶未儘的摸了摸愛琴,這會兒才又重新看向鳳鳴,“怎麼樣?”

雖然是問句,但他眉梢眼角都流露出強烈的自信,顯然沒打算聽到第二種回答。

“名不虛傳。”鳳鳴很誠懇地點頭。

陸清明的技巧和對這首曲子的理解早已無可挑剔,確實配得上他的名氣。

不過……

見她這麼爽快的肯定自己,陸清明的心情又好了一點,非常大方的張開胳膊,“該你了,隨便挑。”

鳳鳴也不含糊,張口就來,“第五把,掠陣。”

聽她竟挑了那把琴,陸清明先愣了幾秒鐘,然後才皺著眉頭出言提醒道:“那把琴過於狂暴激進,你還是另選一把吧。”

雖然這是一場關乎顏麵的比賽,但陸清明從來就沒想過用下作的方式取勝。

這會兒見鳳鳴竟一開口就把自己收藏品中最為桀驁不馴的孩子選走了,陸清明著實為她捏把汗。

這十二把琴的名字都是陸清明根據各自特色親自取的:

君子自不必說,包容萬物,沉穩豁達,坦坦蕩蕩;而掠陣……就像戰場上衝鋒陷陣的絕世猛將,從木材到琴弦,整個兒都流露著一股殺意!

陸清明著實愛那把琴,可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駕馭不了,彈出來的調子十分違和,隻好束之高閣,不過倒是從未斷了保養。

聽了這奉勸的話,鳳鳴對他倒也有幾分改觀,但仍舊堅持自己的選擇。

田朗卻有些急了,湊過去小聲說道:“哎呀你有沒有把握啊?彆犟啊,那老東西嘴巴雖然毒了點,可從不害人,你還是聽他的吧。反正不都是琴嗎?”

回答他的是一串殺氣騰騰的琴音!

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他從沒想過古琴竟然也可以凶猛如斯!霸道至此!

陸清明也跟著嚇了一跳,眼睛瞪的快要脫框,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實在該挑一挑對方的毛病的,比如說坐姿不夠完美,態度不夠端正,表情不夠虔誠,準備不夠充分,動作不夠到位……這現在,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又或者,彈奏掠陣時,本就該這樣灑脫不羈。

鳳鳴的動作大開大合,神色淡然而灑脫,看似漫不經心中卻帶著一種舍我其誰的霸氣,勇猛果敢、一往無前,同陸清明的循序漸進、寬厚從容完全是兩個極端。

她分明是個來客的,可此時卻反客為主,周遭一切人和事物都淪為陪襯。

隻是短短幾句,陸清明便忍不住瞠目結舌:“她,她把掠陣壓住了!”

如果說“掠陣”是一頭猛虎,那麼鳳鳴就是那拴在猛虎頸間的鏈子;

如果說掠陣是隨時會大開殺戒的絕世猛將,那麼鳳鳴便是可號令猛將的君主!

此時此刻,四海臣服,她君臨天下,而無有不從!

田朗這個半瓶醋早已被震撼的魂飛魄散,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

今天的鳳鳴和她彈奏的曲子跟當日店裡的簡直判若兩人!

他幾乎親眼目睹了一位鐵骨錚錚的將軍的一生:鐵騎爭鳴,戰場廝殺,幾進幾出,浴血沙場,馬革裹屍,卷土重來……直到最後榮歸故裡,小隱於野。

從鏗鏘到高亢,再從悲憤轉為肅殺,這便是戰爭。

鳳鳴的起奏已經十分高亢,每當田朗和陸清明以為這就是頂峰時,她的指尖卻又會猛地一挑,如同撥開雲霧後再次出現在眼前的另一座高峰,整個調子高而不尖,銳而不劈,仿佛平地拔升的一條線,筆直地上升,又在空中狠狠轉了幾轉,攀援而上如履平地。然後那勇敢的行人便在巍峨的山巔奮勇前行,那麼危險,卻始終不曾回頭……

而到了最後的部分,曲調變得緩慢又沉著,好似解甲歸田的將軍,雖是向往已經的平靜生活,可他的心中早已放不下那陪伴一生的戰場。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清明才意猶未儘的回神,腦海中卻還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剛才的曲子,自覺受益良多。

這麼多年了,他幾乎已經忘記上一次從彆人身上受到啟發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一抬頭,就見鳳鳴正眼帶笑意的瞧著自己。

陸清明痛痛快快的點頭,“你很好,我不及你。”

他分明輸了的,可看上去卻輕鬆又愉快,沒有半點為難。

鳳鳴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儘興了,好像將穿越以來的種種不適應統統發泄了出來,真是暢快無比。隻是彈琴也是個耗精氣神的活兒,彈奏的時候太過投入所以不覺得,現在站起身來竟有點脫力。

她先整理下心神,這才搖頭,“文無第一,這個實在算不上輸贏,陸老曲風寬厚中正,是我所不及。”

兩個人各有所長,她不過是占了名師教導的天時,又有彈奏一輩子的地利,更有重生後對人生感悟的人和,所以才略勝一籌,這樣的結果也實在沒什麼值得歡喜的。

她是個愛才惜才的人,而身負大才的陸清明脾氣古怪又不失坦率,為人耿直,也實在是位難得的君子,令人不忍為難。

陸清明哈哈大笑,擺擺手,“我不是輸不起的人。”

不管個人真實實力如何,單純就剛才他們兩個的演奏效果來看,自己確實輸了,這個無法辯駁,也不容抵賴。

“對了,你彈的那首曲子叫什麼?結構完整又考究,起承轉合一應俱全,應該是正統的古調子,不知鳳總是從哪裡得來的,”陸清明好奇地問道,“我竟然從沒聽過。”

古琴協會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複原古琴和琴譜,為此成員們一直都很注意搜集相關資料,多年下來幾乎翻遍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可今天鳳鳴彈奏的這首曲子,陸清明竟半點印象都沒有,難免好奇。

鳳鳴差點就本能地回答說是自己寫的,可話到嘴邊卻打了個轉兒,“偶然得到的,沒有名字。”

見陸清明有些遺憾,她笑笑,“如果陸老喜歡,回去之後我可以將它抄錄下來,贈與古琴協會。”

一首曲子而已,沒什麼要緊,她記得的還多著呢。

陸清明又驚又喜,“鳳總肯無私公開實在是太好了,不過公事公辦,稍後我會聯係大家,先進行公示……鳳總,您”

“都瞎謙虛啥啊,”田朗忙滿麵紅光的道:“快,老陸,發Talk啊!”

真不容易啊,他等了大半輩子了,總算熬到老陸出洋相了!都想買掛鞭放放了……

陸清明這才想起來,剛掏出手機就被鳳鳴製止了。

“不必了,”她笑道,“我已知道陸老是位君子,今天的事也不過是朋友間私下切磋,實在不必鬨得人儘皆知。”

陸清明卻搖搖頭,正色道:“正因為是君子之約,才更該遵守,並不能因為人多人少就賴賬。願賭服輸,理所應當,要是連這麼點兒約定都無法遵守,這樣的人品哪裡還配彈琴!”

說完,他竟就真的認認真真打了一串“汪汪汪”,就連輸入法自動跳出的卡通狗頭也老老實實加上了,又@了鳳鳴。

大約是這麼寫太莫名其妙,他想了下,又很真誠的補充了一句:

“今天跟鳳總切磋琴技,受益匪淺。”

他不像田朗那個老風流,平時不大玩Talk,上一條狀態還是半月前公演宣傳,今兒卻突然來了一條畫風詭異的,網友們的第一反應就是陸老師被盜號了……

看看吧,多嚇人呐!

陸老師和鳳鳴這倆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湊在一起就夠不正常的了,如今倆人竟然還搞什麼古琴切磋?

最要命的是,看這意思,藝術標杆陸老師還輸了?!

汪汪汪是什麼鬼!

開什麼玩笑,陸清明是誰?那是號稱本世紀頭號古琴藝術大家的角色,竟然會輸給一個賣電器的?

於是就在陸清明誠懇邀請鳳鳴加入華國古琴協會,並表示自己會親自擔任她的引薦人時,Talk的官方客服親自給他來了電話,禮貌的詢問剛才那條狀態是否是他本人編輯發送。

陸清明:“……”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客服那邊詭異的沉默了三秒鐘,然後以一種一言難儘的語氣再次詢問,“請問您是陸清明先生本人嗎?”

陸清明:“……”

賣電器的鳳鳴笑道:“瞧見了嗎陸老,群眾都不答應了。這比也比了,發也發了,這會兒就刪了吧。”

好好的大宗師,又是汪汪又是狗頭的,人設整個都坍塌了,這反差真是恐怖。

“那怎麼能行!”陸清明的倔勁兒上來了,“說到就要做到。”

形勢所迫,他不得不再次打開Talk,編輯了本月第二條狀態:

“我是陸清明,剛才那條確實是我本人發布的,@鳳鳴@田朗兩位朋友也確實跟我在一起討論琴技……汪汪汪什麼的,是老田的主意,不過鳳總的琴彈得確實很好。”

他還在田朗的建議下,上傳了一張才剛火熱出爐的三人合影,背景就是那些足夠開小型博物館展覽的古琴們。

服務器終於不負眾望的癱瘓了。

這三個人平時哪怕隨便單獨拎出來一個,也都是實打實的流量擔當,現在卻湊在一起,還突然丟出這樣的爆炸性新聞,不癱瘓都對不起粉絲的努力!

擺弄Talk實在不是陸清明所長,今天一連兩條已然超出極限,這會兒見自己的話題剛上熱搜就崩了服務器,非但不痛心疾首,反而長出了口氣。

這些電子玩意兒真累人……

爽快的丟開手機之後,陸清明舊話重談,再次提出希望鳳鳴能夠加入古琴協會。

“想必鳳總也知道如今是個什麼局麵,古琴凋敝,眼看老祖宗的精髓日漸蕭條,實在令人痛心!鳳總,您有能力,有號召力,如果能夠加入,必然能讓整個大環境煥然一新,我和諸多同好們著實感激不儘。”

鳳鳴非常感動,然後想都不想就拒絕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